在小區附近找了家蘭州拉面,我倆坐下來吃喝,問起他平時的工作和生活,也許是有過兩次交流,我又請他吃飯,馬先生跟我熟了些,邊吃邊給我講。他是黑龍江鶴崗人,在黑大畢業后就來到北京,已經有三四年,都在從事與it網絡有關的工作。這種職位通常都很煩躁,每天基本都是跟客戶打交道,修電腦修網絡修電線,經常干到很晚。
跟數萬北漂一樣,馬先生租房子幾乎沒用過廚房,早餐在街邊,中午在單位,晚飯在小飯店,吃蓋飯或者面條。回家的作用就是睡覺,打游戲到深夜為止。本來馬先生性格就內向,幾年前經人介紹相過兩次親,也因為女方沒瞧上而無結果。時間一長,馬先生對戀愛更沒信心了。人是越呆越懶的,沒機會參加什么活動和聚會,生活越來越單調,越單調就越消極,馬先生現在就是兩點一線的生活,上班和回家打游戲。
他極少買衣服,除非以前的衣服穿壞了,已經沒有換的,就到服裝批發市場隨便挑兩件,能穿就行,從來沒考慮過顏色搭配、流行趨勢。興趣愛好越來越少,基本都集中在網絡上,馬先生最愛看日本動漫,所以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動漫人物玩偶,行家叫“手辦”,其次是換電腦,可能跟職業有關,他對電子產品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但僅限于電腦,手機都不算。
“你上次處對象是什么時候的事?”我問。
馬先生想了想:“怎么算處?”我說相親都不算,是那種開始交往的,正式的和非正式的都算。馬先生搖搖頭說那就沒有,我驚訝地說不可能吧,你都二十多了,難道從來沒談過戀愛?哪怕交往過一個星期也行。
“那…最多只有半次。”馬先生回答。我說怎么是半次,難道只有三天不成?馬先生告訴我,那還是在去年,當時所在的公司領導看到單身員工太多,就組織活動,把單身男女員工都聚起來,搞了個戀愛聯誼會,事先講好規矩,凡是參加的男女都有編號,在箱里打亂再分組抽簽,被抽中的男女,無特殊情況得相處一個月。
和馬先生抽中同組的是在人事部的一個姓蔣的年輕女孩,河北人,性格也有些內向,長相雖然平平,但整體還是個不錯的姑娘,年齡二十七,可能因為條件比較普通,人也不算活潑,所以始終單著。公司里都覺得像馬先生這種悶男,配蔣姑娘應該挺合適,也許能擦出火花來。
蔣姑娘雖然條件普通,但女孩普通心氣高,都希望找到比自己強的男人,所以對馬先生并不太感冒。但聯誼會的規定又不能破,也就同意了,估計是覺得平時跟馬先生只是同事,缺少了解,說不定處一段時間后還能發現他不少優點呢。于是兩人開始交往,馬先生不太懂處對象,蔣姑娘知道這種it男都沒經驗,就主動約他逛街吃飯。逛街的時候,馬先生基本什么都不看,只在路過音像的時候,像里面有磁石似的必須進去看。
吃飯時,蔣姑娘故意找話題,馬先生只回復一句話:“還行吧。”連她問馬先生父母從事何種工作時,他居然也這么回答,讓蔣姑娘很意外。馬先生連忙解釋,意思是說他爸媽的工作還行,不算多好可也不太差。飯后馬先生似乎并無要買單的意思,蔣姑娘有些尷尬,只好主動付賬。在她掏錢的時候,也沒見馬先生有任何謙讓行為,讓她有些失望。雖然處對象的目的并不是吃男方,但出來約會,做為男人怎么也得主動結賬,這才像個紳士。
即使這樣,蔣姑娘也沒氣餒,因為她聽說歐美國家男女平等,不管是處對象還是結婚后,兩人都得分清楚,夫妻之間借錢也得打欠條,所以蔣姑娘就打算繼續觀察一段時間,要不然現在就放棄的話,等于沒守聯誼會的規矩。
來到商場看服裝,蔣姑娘想買條裙子,看到馬先生自己的穿衣風格,她基本沒打算征求他的意見,而是自己挑選。找了件比較喜歡的,禮貌地問馬先生怎么樣,蔣姑娘原以為他有可能還會說“還行吧”這句,可居然不是,而是搖搖頭表示否定。蔣姑娘很意外,就問他覺得哪里不好,馬先生從手機里調出兩張圖片,是某日本漫畫中的女性角色,也穿著連衣裙,顏色和樣式跟蔣姑娘選的那件有幾分相似,但更加性感夸張,也很暴露。蔣姑娘有些無語,尷尬地笑著說這種衣服在現實中可穿不出去,馬先生卻說要不就找服裝廠訂做,蔣姑娘看他不像開玩笑,連買衣服的興致也沒有了。
沒到十天,蔣姑娘想放棄,但聯誼會的規定又不能破壞,她就想了個主意,看天氣預報找個有雨的天,故意約馬先生出來逛街,到他家附近的時候雨已經不小,馬先生讓蔣姑娘到家里避雨,她就上去了。蔣姑娘的小算盤是,一般男女雙方在男方家里獨處,男方多數都會想有些親昵舉動,這樣的話蔣姑娘就可以借故提前中止交往,也不算破壞聯誼會的規定。
在馬先生家里坐著,沒想到雨越下越大,蔣姑娘有些擔心,如果跑出去的話,這天氣還不太好回家。馬先生打開電腦自己玩游戲,蔣姑娘就在屋里無聊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當時馬先生住在魏公村附近,該出租房并無書架,那些玩偶手辦和cd等物都只能擺在餐桌上,平時吃飯改在電腦旁邊。
在這近百個手辦玩偶中,蔣姑娘找到了那天在商場里,馬先生建議自己訂做的那個性感連衣裙美女。她拿起來看看,又隨手放回去。想從餐桌走向衛生間,要跨過地上堆著的那一疊cd光碟,馬先生似乎有第六感,大聲說:“小心點兒!”
這嗓子把蔣姑娘嚇得差點摔倒,反倒把那堆半人多高的光碟給刮倒,好幾張摔散,里面的cd盤掉出來。馬先生連忙飛奔過去,看到有兩張盤面已經被刮花,他的手在顫抖,好像面前的不是光盤,而是他養了十幾年就要死去的寵物。蔣姑娘連忙幫他撿拾,馬先生眼淚嘩嘩地流,蔣姑娘說要不就買張新的賠給你,被馬先生拒絕。他說不太舒服想躺會,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用被蒙頭,再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