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套節目結束,主持人宣布:“現在,有請北京最火的搖滾組合——牛哄哄樂隊!”所有人都開始歡呼,我也跟著鼓掌,心想牛風他們真火成這樣?好家伙這場面,就算崔健他們到這也無非是這待遇吧。
我看到牛風等四人從側門出來,慢悠悠地上了舞臺,各自把鍵盤、電吉它和電鼓等樂器放置好。牛風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緩慢走到舞臺中央,挎著電吉它,右手伸出,慢慢從酒吧左側指到右側,好像是打架之前的挑釁,或者是想跟某人單挑的架勢。人群中有幾名女士發出尖叫,我不知道她在叫什么。
燈光變得更暗,讓我下意識捂緊口袋,生怕有小偷混水摸魚。牛風把右手高高舉起,然后猛地放下,電吉它突然發出高分貝的聲音,我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捂住耳朵。幸好周圍沒人注意我,隨后牛風急速地彈著吉它弦,電聲音樂忽高忽低,牛風表情投入,仿佛全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
電鼓響起,不得不說,這前奏其實并不難聽,還挺有當年我聽《無地自容》時的感覺。牛風開腔了,他的嗓音很普通,沒什么特點,就是能喊,但歌詞挺另類的,如什么“你牛逼,你牛逼,你牛逼還是我牛逼?”、“面前紅綠藍黃的光線飛來飛去,我就像坐著宇宙飛船”、“你,給我跪下!叫我爺爺!”
他越唱越來勁,神情亢奮,就像打了雞血似的那樣,另外三個樂手也很來勁,而酒吧里的客人們更是瘋狂,全都站起來打著拍子,身體扭動。馮總也不例外,跳得比臺上還賣力氣。當牛風又唱到“你,給我跪下!叫我爺爺!”這句時,一位女客人忽然離開座位,直挺挺地跪向牛風。
牛風紅著眼睛大叫:“跪下,跪下,全都他媽給爺爺跪下!”又有幾人跪在地上,我看到馮總居然也離開桌子,我生怕他也下跪,連忙過去把他拉回床位。馮總眼睛盯著舞臺,好像還沒回過神來,牛風喘著粗氣,在舞臺上來回奔跑,吉它在他手指下發出好像鬼叫的聲音,我從來沒聽過這種音樂,心臟都跳得不規律了。
正在我難受時,忽然牛風連聲大吼,雙手高舉吉它往舞臺的音箱上猛砸,電吉它是通著電流的,從音箱里發出震耳的巨響,還有高亢的電流聲,那把電吉它被砸得頭部粉碎,零件亂飛。我倆的座位比較靠前,其中有個類似彈簧的什么零件甚至彈到我面前的桌上,牛風砸了一下似乎不過癮,又繼續猛第二下。
酒吧里燈光也跟著起哄,亮一秒又滅一秒的。借著亮光,我看到那把已經破裂的電吉它里面似乎掉出幾塊東西,顏色和形狀很眼熟。就在酒吧里混亂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走上前幾步仔細看,頓時把我嚇了一跳。牛風扔在地上的電吉它里居然掉出賓靈佛牌的碎塊,而且好像就是我賣給他的那塊。牛風摔了吉它,仍然像患了失心瘋似的,在舞臺上來回亂躥亂跳,而酒吧里的客人也都正嗨,沒什么人注意我。
我伸手撿起兩個碎塊來仔細看,這兩塊剛好能拼上,這圖案看起來很眼熟,我掏出手機,調出之前高雄發我短信中的照片,沒錯,就是這個。其中有一塊上面還粘著半條粘乎乎的透明膠帶,我明白了,原來牛風把這塊賓靈佛牌用透明膠給粘到電吉它的空腔里。
“這是什么意思?”我不由得自言自語。這時牛風又從舞臺遠處像驢似的跑了過來,我連忙扔下佛牌彎腰回到座位,幸好牛風正嗨到興起,也沒功夫注意我。他撿起摔裂電吉它的長柄,在空中來回揮舞,似乎以為自己是絕地武士。
演出結束,牛風也不知道是累還是脫力,癱倒在舞臺上,客人們這才慢慢停下動作,也都坐回到座位上。馮總渾身的汗都把襯衫給透了,他呼呼喘著氣,說:“過癮,真過癮吶!”我心里納悶,這音樂并沒覺得有多特殊,具體過癮在哪?
牛風是被酒吧的幾個服務生給抬下去的,那三位樂手倒是狀態還行,起碼自己能走。進了側門,很多女客人都搶著要跑過去,估計不是合影就是要簽名。這回牛風真紅了,因為剛才表演的時候,我看到還有不少人舉著數碼相機和手機在那拍照錄像,說不定這里就有哪個網站甚至報社的編輯,過幾天還會上新聞或者見報。
跟馮總從三里屯出來,他意猶未盡,又跟我在附近找了家人很多的燒烤店,點了一大盆麻辣小龍蝦。這家火到什么程度,據說只在午夜十二點以后營業,凌晨五點天剛蒙蒙亮就關門。馮總告訴我,附近有很多ktv的小姐半夜帶著客人過來吃,所以生意非常好。說實話,小龍蝦的味道也是真不錯,很入味,我覺得比簋街的還好。
鄰桌坐著四名男子,還有五六名年輕漂亮的女孩,她們吵著要男人們點三大盆龍蝦。等龍蝦上來之后,女孩們早已戴好一次性手套,哄笑著上前抓蝦,沒多久盆就空了,如同餓虎撲食。馮總低聲對我說:“看到沒,那幾個姑娘都是做三陪的。”我驚訝地問你怎么知道,是猜的嗎,馮總神秘地讓我看她們的右手腕。
借著龍蝦店支起來的大燈光,我看到那些女孩都在右手腕上系著紅線,就問是什么意思,馮總說,這些女孩都混ktv等娛樂場所,經常后半夜才下班,總走夜路,所以要在手腕系上紅繩,用來保平安。我恍然大悟,心想馮總真是內行,連這個都懂。
轉頭看著路口那閃著巨大霓虹燈招牌的“樂美宮”字樣,就知道是ktv。忽然我覺得,那紅繩只是圖個心理安慰,根本沒作用,而泰國佛牌的保平安功能卻是實打實的,如果能把名片派到那些ktv里面,女孩們人手一張,豈不是巨大的商機?我把想法跟馮總說了,他哈哈大笑:“你可真是職業病改不掉,沒問題,在北京我去過很多家ktv呢,好多媽咪也都認識,就算我不熟,還有我朋友呢,你多印點兒名片,改天我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