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個窮小子,但阿貴卻心地善良,對朋友真心實意,想到這里,我還有幾分不得勁。剛要開門,無意中我發現在右側小巷拐角的地方似乎站著個人,穿著一身黑衣。如果不是我從車站走到這里,眼睛早就適應黑暗環境,還真不容易發現。這人身材不矮,仿佛正在觀察著我。
放在平時,我可能不會太在意,那也許就是個等朋友的什么人。但現在剛發生阿貴事件,是非常時期,我不由得加了小心。慢慢打開鐵門,我迅速閃身進去,把門反鎖,連忙透過門鏡向外觀察。
我就這么耐心地靜靜看著,心里怦怦跳,果然,不到兩分鐘,有個黑影慢慢走到后門處站定,似乎在打量著什么。這條街的后巷有路燈,兩盞燈剛好把珠寶店后門夾在當中,能見度不太高,看不清人的五官,但至少能看到輪廓。我總覺得這個黑影有些眼熟,十分像那天在華商會晚宴中見到的阿贊布丹。
這黑影慢慢伸出五指,按在鐵門上,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后面傳來黃誠信的聲音:“喂,田老板,你房間里有沒有速食面可以妻?煮兩包來行嗎?”可能是隔著門聽到有聲音,那黑影又把手縮回,好像在猶豫著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驅使,我把心一橫,忽然將鐵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黑影顯然很意外,但身體完全沒動,只是神色有些聳動而已,說明這人的心理素質極強。就這樣,我和他隔門框對視著,誰也不說話。
“阿贊布丹?”我忍不住以泰語發問。
黑影慢慢點點頭,仍沒說話。我將門完全打開,側過身體,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以泰語說:“進來吧。”
我原以為對方不會同意,要么轉身就走,我也不敢追,要么就直接使出什么邪術。雖然這些修法的阿贊師傅不可能像《西游記》里那些妖怪一樣,能飛沙走石、撒豆成兵,就算落邪降也要有工具和材料,但誰又敢保證他們沒在手里或什么地方藏著能使人生病甚至致幻的陰物?所以,我心都快要跳出腔子,高度警覺,只要對方有過激動作,馬上就逃跑。
沒想到的是,黑影居然又慢慢地點了點頭,緩步邁步上前。把他讓進走廊,我打開走廊的電燈,果然就是阿贊布丹,只是他穿了一身黑色衣袍,但因為長相英俊,身材高大,所以看起來并不像那些黑衣阿贊般兇惡。再加上他臉上身上沒有紋刺,所以完全無法與黑衣降頭師聯系起來,要不是他雙眼放著精光,脖子上掛著兩串黑珠,帶有三分煞氣,我甚至會覺得他很像電影演員。
我在前面引路,將阿贊布丹帶到宿舍里,他就在阿貴的床沿邊坐下。黃誠信可能是看我沒回復,又聽到有開門聲和人進來,就打開臥室門,剛要說話,看到坐在床上的阿贊布丹,他嚇得“啊”地跳起老高,一時間楞住了。
“黃老板,給阿贊布丹師傅倒杯水。”我強裝平靜地說。想讓黃誠信給高雄打電話通知他快來救場,但又不敢把眼色使得太明顯,萬一被阿贊布丹發現,誤以為我倆要找機會下手,那就慘了,所以,我只能盡量意味深長地看著黃誠信。其實我真嚇得不輕,自從看到阿貴中邪之后的模樣,我很清楚對面這人可不是什么電影演員,而是能用邪法讓人死狀難看的巫師。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既然對方能平靜地進來跟我坐下對話,就說明有機會和平解決。
可惜黃誠信好像根本沒注意我的眼神,連忙關上宿舍門,又聽到他跑到前店的腳步聲,我心想這家伙倒水就倒水,你關宿舍門干什么?難道是覺得萬一阿贊布丹發起怒來,他就好趁機鎖上宿舍門,好逃得更遠?這家伙也夠缺德的。我在心里暗暗罵他的上幾輩家人,不多時,黃誠信打開宿舍門,把兩杯水放在屋中央的塑料椅子上。
阿贊布丹端起水杯喝著,看來他并不擔心我們會在水里下藥。我泰語很差,而阿贊布丹應該不可能懂中文,所以我讓黃誠信也坐下來,充當我倆的翻譯,因為我看黃誠信這副模樣,好像隨時都會尿褲子,讓他擔任溝通的角色,恐怕有點難。
黃誠信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里,我盤算妥當,問:“阿贊布丹師傅,沒猜錯的話,最近你應該也一直在關注我們這幾個人,尤其是這位黃老板。”
翻譯過去之后,黃誠信看來也很好奇,偷眼看著阿贊布丹。他緩緩點點頭,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當初我們怎么打他留下的電話號碼都無人接聽,可能就是因為阿贊布丹暗中發現黃誠信居然沒有中招,他覺得意外,所以沒接。那時候我就覺得,一個降頭師收錢給人落降,不可能還要留自己的真實號碼,這很可疑,但為什么我沒猜出來。現在,我心里隱隱有個大膽的猜測,但現在還沒坐實。
“我知道那張鈔票有問題,但您知道為什么黃老板沒事嗎?”我問。黃誠信翻譯過去,阿贊布丹表情明顯有疑惑,搖搖頭。
我說:“那張鈔票當天被黃老板當薪水發給了員工,一個叫阿貴的窮小子,心眼很好,他代替黃老板中的邪。”我想說阿貴已經死了,因為聽高雄說過,再兇惡的降頭師,給人落降的最大目標也就是把對方搞死,不會波及別人。但我不知道阿贊布丹是不是每天都在暗中觀察我們這幾個人,也許他知道阿貴被人解開邪降回了中國,那就不好了。
阿贊布丹問:“現在他怎么樣?”
看來阿贊布丹并不知道這事,我心里有了幾分底,平靜地告訴他阿貴已經死掉,死的很痛苦。眼珠布滿黑血絲,渾身抽搐,七孔都在流血。黃誠信連忙翻譯過去,他是精明人,看來就早知道了我打的小算盤。雖然我聽不太懂他的泰語,但從神態來看,黃誠信說的時候帶有幾分悲傷、幾分憤懣,甚至還有停噎,好像隨時都會哭出聲來。我不得不佩服,黃誠信畢竟開了幾年珠寶店,坑過那么多人,這點兒演技對他來說只是小兒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