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王國西部,距離墜星沼澤不遠的地方,原本舒緩的丘陵平原驟然隆起一座高山。
山勢極陡,仿佛平地拔起,百米之上就被濃霧遮蔽,看似云層被牽引下來。
山腳下林木茂盛,河溪環繞,大片清理得極為細致的草地里,若干座帳篷如星辰般拱衛著一座足以容納千人的大帳,像是國王帶著貴族游獵的架勢。
大帳后方篝火旺盛,廚師圍著燒烤架和烹飪臺流水忙碌不停,侍者用銀盤從這里裝滿肉食,再到不遠處的若干馬車上取蔬菜和酒水,然后送進大帳,如流水般輪轉。
大帳里人聲鼎沸,衣著鮮亮且充滿了厚重歷史感的男女們熱烈交談著,乍看還以為是什么慶典,或者迎候尊貴的客人。
其實都對,對白鳥人來說,十二白鳥騎士聚首就是足以寫入王國歷史的盛大節日。而走入大帳的第一白鳥,“老家伙”萊因弗特,已經三四十年沒有露面了。前幾年反擊神圣意志帝國入侵的時候,也是擊殺了帝國軍將領后就離開,并沒出現在公眾視線里。
從身份來說,跟著第一白鳥一同出現的白鳥國王更為尊貴,不過再有資格出現在這座大帳里的要人眼里,國王不過是個附贈品。
連國王自己都是這么認為的,走在前方替滿頭引發的老爺子開路,還一臉與有榮焉的驕傲與喜悅。
“那位普雷爾教宗沒來?”
快兩百歲了的老傳奇萊因弗特很意外,他以為這里的宴會同時也是為歡迎對方準備的。
第二白鳥,“智者”蓋瓦尼是個光頭老者,他笑道:“他們通知蘇恩娜的時候,特意把時間定在了宴會后面。”
萊因弗特皺眉:“這不好吧,太不禮貌了。”
“這是他該得的!我們就是要故意羞辱他!”
第三白鳥,“勇敢者”杰內特是個魁梧大漢,手里提著半只烤羊,滿嘴油光的說:“強奪我們的白鳥,還想讓我們好酒好肉,笑容滿面的接待他?做夢!”
第四白鳥“仁慈者“戈瑞絲是個銀發老太,嘆氣說:“是有點不合禮數,畢竟是位代言神祇,在凡間行走的神之左側,我們得給予起碼的尊重。”
“那個宣稱凡人跟神祇平等的赤紅女士?”
穿著類似祭司服色,有“虔誠者”之稱的第十白鳥塔哥尼斯搖頭說:“既然都把自己身為凡人靈魂歸屬的神圣性丟掉了,那就不是真正的神祇。為這種偽神代言的家伙,哪有資格承受教宗的禮儀?”
有頭淡綠長發,身著法師長袍,美艷耀人的第六白鳥特莉絲塔名號是“善變者”,她輕啟紅唇:“神祇什么的先不說,那個李奇普雷爾還是一個國家的領袖,神圣意志帝國就是靠著那個國家提供的魔導武器席卷西費恩。”
“東費恩那邊的可怕動靜,據說就是發生在他跟曙光女皇之間的故事。蘇恩娜愿意替他出面,拉斯羅普、夏瑪爾也在替他說話,可不要太小看他了啊。”
第八白鳥,“王子”艾克特跟王族有很緊密的血緣關系,正在跟國王聊天,聽到這話憤憤的道:“什么國家,就是一幫毫無血脈傳承的泥腿子在荒原沼澤里自己鼓搗的下流玩意,連城邦聯盟都算不上。他那個領袖哪來的資格參與我們的聚會,跟我們平起平坐?”
第十二白鳥“嚴肅者”納弗林特是個中年騎士,跟第五白鳥拉斯普羅氣質相近,咳嗽著說:“拉普羅斯和夏瑪爾跟我說過這個人的事情,我再從意志帝國那邊的線人那做了確認。這個李奇普雷爾可不是小人物,他以前是哈德朗王國的子爵,后來還成了曙光帝國的公爵。后來為了踐行神祇的信仰,舍棄了爵位和封地,可不是泥腿子出身。”
第七白鳥拉莫洛克站在餐臺上捧著酒杯大口豪飲,他是個大胡子矮人,外號就是“矮人”。在西費恩矮人的血統要純正得多,所以他也比東費恩的矮人要更矮更壯,胡子也更濃密。
就像精靈早已經在費恩消失一樣,費恩也早就沒了純種矮人,現有的矮人都是各種血脈混雜后的產物。
相比已經融入人類社會,或者靠著特殊條件自己建國,但各方面仍然受人類文明影響的矮人,冰原上那些面目丑陋,渾身是毛的“野矮人”、“灰矮人”、“長毛怪”,論血脈反而是最純正的。
矮人抖著滿是酒漬的胡子,打著酒嗝說:“這也算不上什么出身,東費恩那幫人,從國王到貴族,都是沒什么來歷的泥腿子,也難怪他們把那里搞得一團糟。”
除了第五白鳥“學徒”拉普羅斯、第九白鳥“光明之女”蘇恩娜、第十一白鳥“預言者”夏瑪爾,其他白鳥騎士都在這里了。
白鳥騎士的排序并不代表力量和資歷,更不代表位次,只是第一代白鳥騎士按照獲得白鳥的先后順序排列。數萬年傳承下來,成了各自專有的代稱。
不過這一代的第一白鳥卻名副其實,為其他白鳥騎士所敬服,原因也很簡單,他活得最長。
這位老白鳥面露憂色:“不管怎么說,這個人都不能小看啊,他正在撼動我們白鳥騎士的根基。”
旁邊國王趕緊接話:“是的,如果白鳥被外人奪走了,我們這個王國也就不復存在了!所以我和王國所有貴族都會一如既往的站在諸位閣下身后,竭盡全力支持大家!”
除了第八白鳥呼應之外,其他白鳥都沒太大反應,只當是理所當然。
白鳥王國的主體是白鳥騎士,國王更像是幫白鳥騎士打理世俗事務的執事。不過這個執事因為有國王的名號,自然不安于執事本分。即便有第一紀元白鳥王國的歷史教訓,仍然孜孜不倦,前仆后繼的搞各種小動作。
吞并勢弱貴族,擴大王國直屬領地,在邊邊角角的細節上遏制白鳥騎士對王國的影響力,大力培養王室傳奇,暗地里挑撥各位白鳥之間的關系,這些不過是常規手段。
這些小動作對白鳥騎士來說沒有多大意義。他們只靠活得夠長,就熬死了一代代國王。況且王室隔個幾代就會爆發王位傳承之亂,所以數萬年來,歷代白鳥國王更多是努力通過血脈關聯,讓王室成員獲得白鳥之力。
變著法的把公主王子塞給白鳥騎士當學徒,或者自己跑來認導師,這只是面上的操作。實質是送公主情人和王子面首,甚至國王親自上陣勾搭白鳥騎士。
每位白鳥國王都將畢生大半心血投注在這項偉大事業上,可惜白鳥的傳承毫無規律,更多是靠白鳥騎士的感覺,令代代國王空余恨。現在的第八白鳥,只是拐彎抹角的跟王室有血脈關聯,就被王室當做紀元以來的最大成就。
當然必要的禮節還得有,在第八白鳥的提議下,諸位白鳥都向國王舉杯致意,畢竟這場宴會他們沒出一個銅子,全是王室包辦。
第三白鳥杰內特豪邁的道:“陛下放心,白鳥與王國同在,那個李奇普雷爾不過是仗著魔導武器厲害而已。”
他眼中溢出暗紅光絲,冷冷的道:“他那些武器我們在幾年前也見識過了,對付嘍啰還行,對付我們,哼,癡心妄想!如果他是準備用力量來‘說服’我們,那么他會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第一白鳥眉頭皺得更深了:“我聽夏瑪爾說,意識帝國只是拿到了很初級的武器,李奇那邊的赤聯,靠著比我們白鳥王國還少的人口,跟曙光帝國打得不分上下。甚至連曙光女皇,也是被他們殺死的。”
第七白鳥拉莫洛克哈的噴出一口酒氣:“萊因啊,你還真是老了。東費恩那幫人最擅長什么?吹牛和演戲!”
“夏瑪爾那個預言者的外號我們都知道是怎么來的,他可不是真正的預言者。他說的那些消息,都是從幻景上看到的吧?什么比流星還快的飛舟,一炮就能滅城的禁咒浮空艦,他知不知道這些是真的話就等于魔法帝國重現了?”
矮人拍著胸脯說:“撕開那些牛皮,高估一下他們,也就是比意志帝國的軍隊強大一些而已。但有我們在,有鐵砧板和飛馬國在,白鳥仍然是費恩大陸上最堅固也最強大的堡壘!”
十二白鳥納弗林特點頭說:“魔法帝國真的重現了,不僅白鳥會告訴我們,世界意志也會施加懲罰的,凡人不可能再次承受那樣的災難。”
他再搖頭說:“但事情的確很棘手,那個李奇掌握的什么圣女,真的吸收了一只失落的白鳥。這讓我很擔心,赤紅女士會不會跟白鳥有什么關聯。”
第十白鳥塔哥尼斯用肅穆凜然的語氣說:“現在這些神祇,不管是秩序女神,還是赤紅女士,都將湮滅于歷史。白鳥會帶回真正的神祇,而我們這些白鳥騎士,就是守護歷史的看門人。”
“哪怕敵人強大到我們完全應付不了,也不要擔心,白鳥會引領神祇回歸,清算這個混亂的世界!正義之神托爾的力量在我靈魂中涌動,我對此深信不疑。”
第六白鳥特莉絲塔緩緩頷首:“的確,我們守護的是古老的歷史,太多力量深埋在過去。現在這些毫無根基的家伙,看起來搞的很熱鬧,跟被黑暗時代隱藏的力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國王張嘴想插話,卻膽怯的退縮了,轉而看向第八白鳥。
第八白鳥艾克特咳嗽著說:“我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指望白鳥現身。蘇恩娜、拉斯羅普還有夏瑪爾也不是會被幻景蒙混的人,他們必定親眼確認了那個李奇的力量。”
“我也認識一些來自東費恩的商人,從他們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側面印證了萊因弗特和納弗林特閣下的擔憂,那的確是個強大的敵人。”
“為此我們還是得做完全準備,李奇普雷爾的力量真的很可怕。東面靠近內海的地方,那個分裂了高地王國的土地,叫什么高聯酋的國家,據說背后的掌控者其實就是他。”
“而且這個人跟意志帝國的皇帝羅姆羅斯關系非常好,意志帝國也是他的后盾,不排除意志帝國會借此事卷土重來的可能性。”
“我之前就建議過,從那些商人來引進各類魔導武器,盡快把我們的白鳥侍從,還有王國軍團武裝起來,大家似乎還有顧忌,沒有達成共識。”
其他白鳥們相互對視,沒有接這個話茬。
魔導武器的確改變了時代,讓見習都能運用超出自身極限的可怕力量。白鳥騎士們在幾年前對抗意志帝國,雖然通過強襲和刺殺,干掉了大批中高級將領,讓帝國軍退卻,但戰斗中面對的魔導武器,也讓他們印象深刻。
戰后拉斯羅普和蘇恩娜那些“年輕人”也在主張引進魔導武器,不過他們明白了事情的本質之后,也偃旗息鼓了。
白鳥騎士的力量就來自白鳥,而且是綁定在個人身上的。白鳥騎士就靠那點封地,哪來的多余金錢去買昂貴的魔導武器,武裝侍從乃至封地里的領民?
真要放開魔導武器的管制,唯一得利的是王室,王室的力量必然大漲。
現在魔導武器是有威脅,但并沒強大到可以壓制白鳥騎士。既然白鳥騎士靠自己就能解決問題,為什么要助長王室的力量呢?
第八白鳥明顯是王室的代言人,而且還很年輕沒明白自己的根基在哪里。這種人歷代都有,相關的言行大家冷處理一下,過些年月,他自己就能明白了。
白鳥王國雖然是王國,可白鳥騎士才是真正的主人啊。
只要他們對民眾說“魔導武器會摧毀白鳥傳承,讓白鳥湮滅于歷史”,國王要敢頂著干,擁有繼承權的王室成員自然會挺身而出,帶領民眾推翻昏君的統治。
容許國王引進一些防護結界和舊式魔導炮,拱衛王都和增強要塞防護力,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國王組建王室法師團,以“魔導弩”的名義,用魔導槍武裝王宮衛隊,這已經是極限了。
第一白鳥萊因弗特打圓場:“守護白鳥王國是我們的使命,既然我們這些老骨頭還能動,就不能推卸責任。”
“魔導武器的確強大,但還沒強大到連我們的白鳥都無法抗衡的地步,而且還有鐵砧堡和飛馬王國的支援,有什么威脅,我們都能解決得了。”
美艷的第六白鳥插嘴:“西北面的冰風王國之前也跟我聯絡過,如果必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引入他們的力量。他們和我們一樣,只是想守護傳承。”
萊因弗特點點頭,繼續說:“而且大家也不要這么悲觀,那個李奇找上蘇恩娜幫忙說話,也說明他并不想跟我們敵對。等會他到來的時候,我希望大家還是要給予必要的尊重。”
“等會就撤掉這些宴席,清掃干凈,這么當面折辱,不是有智者會做的事情。”
不少白鳥騎士都哼出了聲,第二白鳥蓋瓦尼曬然道:“聽說那個家伙還不到三十歲,讓我們這幫加起來超過一千歲的老家伙集體見他,我覺得也不是有智者會做的事情。”
第四白鳥,老太太戈瑞絲心有戚戚:“我也舉得這個人太傲慢了,既然是想說服我們,就該主動找我們,努力展現誠意。結果他除了把蘇恩娜當傳聲筒外,什么事都沒干,把我們白鳥騎士當什么人了?因為就是東費恩那個侍從之神眷養的神仆?”
第三白鳥杰內特哈哈笑道:“我看是他沒那個膽子單獨見我們吧,我都做好了當場跟他干上一架的準備,結果他沒來。現在這樣的場合下,我可不好意思欺負他。”
其他白鳥也都笑了起來,這時候第五白鳥卡普羅斯和十一白鳥夏瑪爾進了大帳,笑聲頓時止住。
“那個…”
拉斯羅普猶猶豫豫的開口,夏瑪爾則是一臉鐵青。
“怎么了小學徒?”
萊因弗特溫和的問,拉斯羅普之所以有“學徒”的外號,就是因為上代第五白鳥傳位的時候太倉促,拉斯羅普接任后什么都不懂,其他白鳥騎士都客串過他的導師。
矮人嗤笑道:“是不是那個李奇不敢來了?”
“不、不是…”
拉斯羅普一副不知道該怎么說的樣子,夏瑪爾氣呼呼的說:“蘇恩娜說,李奇普雷爾得晚兩個小時來。”
白鳥們面面相覷,萊因弗特問:“他是遇上了什么麻煩嗎?或者他的什么魔導飛機出故障了?如果是那樣,我可以飛過去,帶著他傳送過來。”
老頭的小小幽默感讓白鳥們笑了起來,夏瑪爾搖頭,一臉被掐著喉嚨喂屎的表情:“那個李奇,說他的小圣女想回故鄉看看,所以陪她去了。”
現場驟然沉寂,除了萊因弗特,其他人的表情全都跟夏瑪爾同步了。
片刻后,萊因弗特苦笑道:“咱們這邊想折辱他,他也在回敬咱們啊,看來較量已經開始了。”
距離營地幾十公里外的格斯佩尼子爵城堡,主樓已經被拆毀了,圍住主樓的石墻還大致完好。依托石墻建起的“墻房”只剩下梁柱,李奇、蘇恩娜、歐蘿拉還有塔倫斯看著菲妮在廢墟里翻翻找找,奧雷莎則跟在菲妮身后,警惕的觀望四周。
李奇笑著對蘇恩娜說:“沒想到你的外號是光明之女啊,真是厲害。”
“李奇!你這是故意折辱他們啊,這么做的后果非常嚴重,你知道嗎?”
第九白鳥蘇恩娜急得想跳腳,感覺在這個小家伙面前,多出來的歲數都喂狗了。
李奇笑意不減:“故意折辱人的不是他們嗎?開完盛大的宴會,就在一片殘羹冷炙里跟我說話。哪怕是最普通的客人,也不該這么對待啊。”
“但是…”
蘇恩娜還想催,李奇擺手說:“如果他們真的想解決問題,要么乖乖的等,要么自己過來找我。如果就因為這事甩手不管的話,說明他們就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過去的話除了吵架,還有什么意義呢?”
他看向蘿莉狀態的菲妮,再道:“而且我真不是故意折辱他們,比起跟他們溝通,這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蘇恩娜說:“我也看得出來,菲妮殿下的狀況有點不對勁。其他白鳥騎士剛獲得白鳥之力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但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
李奇搖頭:“不知道,但菲妮怎么會跟其他白鳥騎士一樣呢?事情更復雜,所以我們也只是嘗試。”
原本早該帶菲妮過來的,可她狀況一直不好,等吸收了那只失落白鳥,又嚷著凡人種種與我何干不屑于來。
中午正要出發,她忽然又想通了,要回來看看,看看這個讓她的童年浸滿痛苦的地方。
跟這事相比,與白鳥騎士會面的事自然就得推后了。
想起菲妮在赤紅魔女里的地位,以及痛苦信條在《赤紅神典》里的位置,蘇恩娜臉色發白。
她其實有所猜測,但一直忍著沒問,或許因為那個猜測太可怕,所以不敢問。
李奇決定對蘇恩娜透露實情:“菲妮身上的源初神力來自苦難女神,后來激發了冰雪女神的神力。晉升傳奇的時候,又召喚出了月神之力,沒錯,就是那位失落的月女士蘇倫。”
“這說明了什么?說明苦難女神和冰雪女神的力量,其實都是月女士力量分化出來的,就像命運女神分化出幸運和厄運兩位女神一樣。”
“現在菲妮吸收了白鳥,這又說明了什么?”
蘇恩娜低頭,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此時卻像小姑娘一樣惶恐,以至于搓起了腳尖:“不…不可能的,白鳥怎么可能是月女士的力量呢?月女士不是早就…”
嘀咕到后面也沒聲了,對啊,月女士早就隕落了,所以才留下了白鳥。
讓她沒聲的是后續的推論,這就意味著其他失落白鳥,乃至白銀樹冠,都要…
李奇安慰道:“我們也只是推論,還不能完全確認。而且就算是這樣,我之前也保證過,會和平解決這個問題。”
這顯然安慰不了人,蘇恩娜抬頭,看向遠處像是在翻垃圾的小姑娘,眼里滿是彷徨。
“這是屠夫的家,他最喜歡揮著剁骨刀嚇唬我。”
“這是鐵匠鋪子,鐵匠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像是在打量我的骨頭是不是能補馬掌。”
“這是門房,衛兵們都睡這。”
“每次我路過這里,都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有一次我好奇,透過門縫看到兩個男人在床板上打架…不是真的打架,是那種打架你明白的,旁邊還有好多人拍巴掌吹口哨。”
菲妮走在已經是殘垣斷壁的墻房,每過一間就做解說,跟著她的奧雷莎后悔當保鏢了:“我不明白!”
后面塔倫斯還在跟蘇恩娜說若干年前的事情:“當時我在子爵這邊做客,咳咳…總樞機你就別問什么烤黑角羊,那是我吹的。”
“我費了老大的勁才讓他相信自己還是苦痛女士的巡行祭司,所以只有清水和黑面包。那面包好硬,差點崩掉我的門牙。”
“給我拿食物的就是菲妮,瘦瘦小小的,臟得不行,比你那個莉莉還丑。”
“可她那雙眼睛很純凈,里面像是什么都留不住,或者說是留得太多所以凍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深潭。”
“那一刻我碰觸到了她的靈魂,然后我身上的腐化神器就被觸動了,她也痛得在地上打滾。”
“她邊滾還邊說不痛,可以馬上起來,像是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一樣。”
“我跟子爵問到到菲妮,才知道她自小就很特殊,只要被人打,或者跟人對視,甚至只是被人關注,對方就會莫名的痛,同時她自己也會痛。”
“父母都說她是被女巫或者魔女詛咒過,是污穢的人,曾經想過弄死她,只是剛準備做就渾身發痛,只好放棄了。”
“她的領主,就是格斯佩尼子爵還找過神官查看,他不敢找忠誠神廷的人,真查出什么他就倒大霉了。只是找了當地生命神殿的祭司,當然查不出什么,但又不敢丟掉菲妮,怕觸怒了詛咒菲妮的人。”
“我就唬騙子爵,說她是苦痛女士的眷顧者。看我不受菲妮的影響,子爵也就信了,連一個銅子都沒要,把菲妮交給了我。”
蘇恩娜的注意力沉浸到菲妮的身世里,問:“菲妮…真是她父母親生的嗎?總覺得她應該有特殊的血脈,身世不可能這么低賤…哦,普通。”
塔倫斯搖頭:“我見過她的父母,可以確認,她就是那對可悲又可憐,庸俗到了極點的夫婦的親生骨肉。”
蘇恩娜再道:“既然失落的白鳥就在附近,那么菲妮應該就是被那只白鳥影響的,為什么偏偏選她呢?”
塔倫斯接著搖頭:“之前我們是這么猜測的,可現在看來部隊。那只失落的白鳥已經被卡琳的祖輩浸染了,跟菲妮沒有直接關系。如果菲妮是受它刺激的,那么吸收之后不該還會出問題。”
蘇恩娜嘆氣:“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這時候菲妮來到一處廢墟前,她楞了楞,然后嘆氣。
“終于到了呢…”
“小時候我在夢里好像見過這樣的畫面…”
“家沒了,我…”
白光閃爍,她變回少女模樣,兩眼溢出淚水,再化作白光,如煙如霧般逸散。
她呢喃著說:“我好冷,好痛…”
“但我很高興…”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