邇香,跨在內海千島上的宏大城市,粗看人頭攢動,進出車船不息,繁華依舊。{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喧囂之聲中卻多了微微尖利的調子,那是悲切、恐懼甚至絕望匯聚成的雜音。與城中偶爾綻放的煙塵相配,讓邇香這座黃金之城蒙上了淡淡污垢。
紫山忠誠圣堂,凱姆神像矗立在宏偉殿堂盡頭,前排白袍,后排金、銀、灰、黑各色袍服依次而立,在僅僅一點猩紅的率領下,向神像致禮禱告。
那點猩紅轉身,露出蒼老面目,掃視眾人,言語如黑鐵般沉冷:“亡者吹響了征戰的號角,死神的神座開始震動。紀元的更替之音已經奏響,神祇,生者,亡者,都點燃了火把,扔到焚燒舊世界的柴堆上。”
“兄弟姐妹們!向吾主奉獻一切的時刻到來了!用我們的虔誠,我們的犧牲喚醒吾主的真正意志!讓吾主擺脫邪魔異端,向世界降下至高的圣光,清掃一切罪惡!”
他伸展雙臂,白光自身體噴薄而出,貫通了每個人的身體,沖刷著他們的心靈。
“兄弟姐妹們!行動起來!帶領信徒向吾主奉獻一切!”
“行動起來!將每一顆水晶、每一枚金蒲耳匯聚到邇香!讓每一個鮮活的、每一個赤誠的靈魂投入到清掃異端的戰場!我們不需要再作絲毫保留!”
“行動起來!動員每一個人,帶好每一條皮鞭,每一把長劍,每一柄晨星!自此刻起,我們就是吾主之手!任何抗拒奉獻的人都是異端,我們必須就地消滅!血流得越多,吾主越喜悅!”
一雙雙眼睛燃起熾熱的火焰,掌管著邇香乃至諸國權勢的主教祭司們,用發自靈魂的喜悅和激動高呼:“為了凱姆!奉獻一切!”
當殿堂里只剩紅袍和幾個白袍時,對話的言語完全沒了剛才的狂熱與虔誠。
“伯努瓦樞機,實行神產制這么重大的事情,不是該由樞機會集體頒布,甚至由…大人們宣告嗎?”
“這會激起各地激烈反抗的!我們會失去對西方諸國的控制!中部像是克斯特王國那樣的國家,更會馬上投靠血冠女王!”
“這些天在邇香清剿異端,已經激起了越來越多人的反抗,現在每天都要死好幾百人,在邇香實行神產制會是什么后果?”
“這會助長盧西安那幫逃犯的氣焰!他和那個妄稱圖鐸后裔的家伙,會成為非常可怕的威脅!”
白袍們神色激動的質問紅袍伯努瓦,再沒了往日白對紅的恭謙。
“我,伯努瓦,現在就代表樞機會”,伯努瓦淡淡的道:“你們如果不相信,可以去至高殿堂呼喚其他紅袍,甚至直接呼喚大人們。”
白袍們語塞,邇香樞機會的其他紅袍早就不見蹤影,更不用那些半神們了。整個樞機會,就只剩伯努瓦一人。
伯努瓦再道:“哦,我糾正一下,現在我們,就代表樞機會,代表大人們。”
他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所以…我們就代表了吾主的意志。”
白袍愕然,再恍然,但個個依舊猶豫忐忑。
伯努瓦點頭:“不要擔心,放手去做吧,這也是大人們的意志。”
白袍們漸漸綻開笑容,眼中升起比剛才還要熾熱的光芒。
等白袍們離開,伯努瓦轉身仰視凱姆神像,大笑出聲。
“燃燒吧!燒光一切!給大人們清掃出新的世界!”
他朝凱姆神像吐了口唾沫:“凱姆,你以為這就是你的新生嗎?不!一切又會重來!這就是費恩的宿命!神也好,人也好,都逃不過這樣的宿命!”
邇香西北,靠海的叢山峻嶺中,一片林木轟然粉碎,粗壯的煙柱直沖云霄。
煙塵還未消散,兩人急急沖進已經變成一個大坑的林地中心。
依稀見到那個身影立在坑中,老管家喘著大氣埋怨道:“少爺…不,殿下!您又弄出這么大動靜,當心招來邇香的人!”
窈窕身影沒有停,一直沖到那個身影前,緊張的繞著他看了一圈,確認安然無恙,松了口氣,笑道:“殿下好厲害!又進步了吧!”
煙塵散去,金發青年摸摸少女的臉頰,開心的笑道:“六級!我是英雄巔峰了!”
他又皺眉道:“說過的忒溫絲,你又忘了?”
“是的,少爺”,少女笑得異常甜美:“羅羅少爺!”
再扳起面孔道:“盧西安閣下找你,說有很重要的事情。”
青年接過毛巾,隨口問道:“很重要?”
少女點頭:“是的,他非常鄭重的樣子,還說少爺你自己也該感覺到了。”
楞了楞,將毛巾搭在肩上,羅姆羅斯希瑟圖鐸提起手里的連枷,仔細端詳反射著陽光的金屬棘刺。古銅光芒反射在他臉上,將他英俊容顏染得有如雕塑,少女在旁邊都看得癡了。
“剛才的確有點怪異,永恒寧靜剛才帶起的神力循環忽然猛烈了很多,我才能用出怒蕩千軍的神術。”
他把連枷扣在腰上,手中閃過銅光,原本光暈流轉的武器頓時變得樸實無華。
“那我就過去了,不能讓盧西安等得太久。”
密林之中的隱蔽山谷里鋪開一片帳篷,看得出這是一支規模不小,但也算不上大軍的隊伍。
羅姆羅斯進入山谷,驚愕的停步,伸手握住連枷。
山谷里多了一支隊伍,看服色竟然都是邇香紫山直屬的牧師和圣騎士,打頭的還有個魔法師裝扮的兜帽女人。
“不要緊張”,一身灰袍的盧西安閃現在羅姆羅斯身邊:“他們是來投奔你的,希瑟。”
“投奔我?”
羅姆羅斯端詳了對方片刻,凜然道:“我感覺得到你們的強大,你們在邇香應該有崇高的地位,為什么會來投奔我這個被通緝的異端?”
一個老牧師嘆道:“因為紅袍伯努瓦瘋了,整個紫山也瘋了!他們開始推行神產制,征召每一個成年男女,收繳每一個金蒲耳。這不是凱姆之道,他們一定被邪惡的魔王控制了!”
“這證明了以前流傳在邇香的一個說法”,另一個圣騎士說:“紫山藏著幾位大人…是他們一直控制著凱姆的意志,血冠女王在跟他們爭奪凱姆意志。像我們這些人,已經失去了對凱姆的信仰,我們需要找到新的秩序,可以令我們獻上忠誠,愿意奉獻一切守護的秩序。”
羅姆羅斯震驚的看向盧西安,后者笑道:“你現在相信了吧,這并不是我一個人捏造出來的說法。”
“但是…”
羅姆羅斯疑惑的問:“你們怎么確信我能帶領你們建立新的秩序?”
“因為你是圖鐸大帝的后裔”,那個女魔法師開口了,她揭下兜帽,露出一張充滿誘惑的美貌面孔。只可惜顴骨稍顯突出,加上高挑眼眉,整個人充盈著刺人的高傲之氣。
“亡者之域傳來了異樣的震蕩,死神的神座被誰撼動了,紀元更替正式開啟。凱姆意志已經分裂,祂將不會再擁有秩序之力。新的紀元需要新的秩序,圖鐸大帝的傳承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用令人心寒的青藍眼瞳由上到下審視羅姆羅斯,一點也不遮掩評判的意味,語氣也很不氣:“不過我確實對你還沒有足夠的信心,圖鐸大帝的后裔很多,單單只是靠血脈,并不足以承載他的力量。”
羅姆羅斯看了看盧西安,對方微微點頭,他深吸一口氣,再度將手搭在連枷上。
“我繼承的不只是大帝的血脈”,他冷聲道:“還有建立新秩序,讓世界重歸安寧的意志!”
手中銅光閃爍,連枷褪去凡鐵之色,顯露出古銅光華。
羅姆羅斯揮動連枷,凜冽勁氣中,漣漪波動,那是空間在連續扭曲。
女魔法師驚呼出聲:“本恩之鞭!?”
“本恩?那個暴政之神?這是祂的武器?”
羅姆羅斯搖頭:“不,你看錯了,這是永恒寧靜,是圖鐸大帝用的武器。”
“羅羅”,盧西安用親密的語氣說:“上個紀元末,圖鐸大帝在唐古斯鎮壓了企圖掙脫封印的暴政之神本恩,將本恩之鞭凈化后當作自己的武器,變成了永恒寧靜。”
“這…是暴政之神的武器?”
羅姆羅斯震驚的看著手中的武器,忽然覺得自己是在驅使一頭恐怖巨獸。
盧西安說:“不要擔心,它已經被大帝凈化了,失去了暴虐之力,只有來自純粹秩序的安寧之力,你應該感受得到。而且你繼承了先祖的力量,它在你手里就是永恒寧靜。”
羅姆羅斯靜靜感受著,品味到純粹而堅實的力量充盈身心,他點頭道:“的確是這樣,我會和先祖一樣掌握它,駕馭它。”
“您已經做到了”,女魔法師神色驟變,謙卑的向羅姆羅斯低頭行禮:“我是來自風暴群島的魔法之仆格芮塔米爾德恩,我會和這支失去凱姆信仰的隊伍一同效忠于您,為您建立新的秩序,重造新的信仰而戰斗。”
“呃…”,羅姆羅斯一時難以適應美女魔法師的轉變,撓著頭說:“效忠什么的就別說了,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我們是伙伴。”
“是的,我們是伙伴”,格芮塔抬頭,媚然一笑:“是可以托付一切的伙伴,殿下。”
羅姆羅斯咳嗽兩聲,轉頭問盧西安:“那么,我們現在該做什么?我們的隊伍更強大了。是不是該去北面的國家,爭取他們的支持?”
“不,殿下”,格芮塔說:“我們應該舉起旗號了,讓人民記起圖鐸帝國的榮耀,讓人民團結在圖鐸新皇的旗幟下,推翻邇香紫山的殘暴統治。”
她的腔調變得激昂:“是的,殿下,重建帝國!讓圖鐸的秩序替代凱姆的秩序!”
羅姆羅斯大張著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向盧西安的目光喜悅而又恐懼。
盧西安用深沉的語氣說:“殿下,米爾德恩小姐說得沒錯。邇香正在推行神產制,他們在自掘墳墓,他們每收到一個金蒲耳,就制造了一個敵人。我們只需要將這些人匯聚在帝國的旗幟下,邇香就會像一座沙山一樣,轟然垮塌。”
“帝國…嗎…”
羅姆羅斯只覺意識有些恍惚,他舉起連枷,盯著柄端那個圖案出了神。
那個圖案相當怪異,更像一個符號。是在一個十字的每一角上再拉出一筆,頗有些像方形的輪子。
這就是圖鐸帝國的標志,已經在歷史的塵埃中埋了上千年。
羅姆羅斯撫摸著圖案,眼中漸漸燃起熱芒。
新的紀元即將到來,新的帝國,新的秩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