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緣如今長得敦敦實實的,一見自家姐姐、姐夫帶著外甥女來了,早就滑下藤椅,也不讓乳母抱,自己一人等在一旁。
葉欣顏三人行禮完畢,葉緣上來,敷衍的行了一禮,就上前拉起阿秀的手,“阿秀走,小舅舅帶你去找舅舅的兩個哥哥玩去。”
葉欣顏扶額:“葉緣,齊嘉也就算了,人家齊三順已經是大人了,哪有空陪著你們兩個小屁孩玩耍。”
葉緣立時梗著脖子看回來,瞪大著眼睛,用小胖手拍著胸脯,說道:“緣哥兒也大人,是舅舅。”
葉欣顏無語。可不是,人家不但是舅舅,人家沒準兒明天就是安國公了。這特么叫什么事兒?奶毛還沒退的國公爺,還不到五歲。這特么,找誰說理去!
看著葉緣領著阿秀,在丫鬟婆子的拱衛下,顛顛的邁出門檻,葉欣顏心里止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安國公在一旁笑問道:“你那是什么眼神?看著自家兄弟和女兒出去,怎么眼里全是紅光,一副想吃人的樣子?”
葉欣顏悻悻的收回視線,“我這不是嫉妒那小子一丟丟的年紀,就是一等勛貴嗎?”
國公夫人有些埋怨的看了葉欣顏一眼,暗怪她不懂事。自家老頭子雖然年紀大一些,可身體卻硬朗著呢。
況且,勛貴的爵位,向來都是先一代辭世之后,才由世子承襲。如今,自家國公爺身體康健,又剛剛平叛,為朝廷和皇上立下大功,卻要被迫提早把勛爵之位交給年幼的孫兒,著實不公。
可她這孫女,居然一點不懂體諒國公爺的心情,好好的,就冒出這么一句話,這不是戳人心窩子嗎?
安國公不會和孫女計較,他當日作出選擇之時,就做好了承擔一切后果的準備。即使事情重來一遍,讓他再次選擇,依然是這個結果。
“行啦,京城有的是嫉妒緣哥兒的人,哪里輪得著你?你二人做好看護、扶持幼弟的準備就是了。”
江一凡連忙答應:“阿顏和緣哥兒的情分放在那里,祖父不用擔心這個。只要祖父身體康健,無論您居于何位,京城都有您的一份尊榮。我們這些小的,還等著您的庇護呢。”
“瞧瞧我這孫女婿,多懂體恤人。”安國公喜滋滋的點頭,一副享受模樣。
國公夫人見安國公心情不錯,再次提議:“國公爺大半生駐守邊關,為朝廷疆土殫精竭慮,這次更是于江山社稷有功。要不,您再去求求陛下,看事情是否有轉圜的余地。”
類似的話,安國公已經聽了好幾遍,對老妻的執著頗感無奈。能娶到一個以他為尊的妻子,也算他的運氣。可是,老妻這想法過于簡單的毛病,有時著實讓人困擾。
“要不,國公您明日上朝時試一試,上表讓緣哥兒承襲爵位的折子,也壓一壓。您看可好?”國公夫人再接再厲說道。
安國公無奈,坐直了身體:“嗯,也好,我和遠凡、欣顏去商量這事,順便問問幕僚,緣哥兒襲爵的折子,能不能不寫。”先躲開嘮叨再說。
國公夫人聞言大喜,跟著站起身來,“那您先去,我讓廚房給外院送些茶點。”
茶點倒是緊跟著安國公三人的腳步,送到外院書房,可他們三人卻沒有吃茶點的心情。
葉欣顏在安國公書房的椅子上落座,當先就皺眉埋怨道:“皇上這是怎么回事嘛?大家齊心合力救他,他怎么好這樣做事?”
這話她忍好長時間了,在自家的時候,是沒來得及說。之后在馬車上,穿行于街道,她是沒敢說。直到這時,才有一吐為快的機會。
安國公抿了口熱茶,嘆氣道:“這也不怪皇上,皇上沒把握好太子和福王的心性,只留了厲勉一人,以備不測。結果,不但險些把自己陷入絕境,還有這么多臣子,在沒有皇命的情況下,做出許多違制之事,難免皇上驚心。”
葉欣顏不悅道:“那也不能怪到您的頭上啊!若您不出現,又沒有提前那些布置,就算厲統領能保得皇上平安,只怕這座京城、甚至整個大夏朝,會陷入連綿戰火之中。”
安國公無奈搖頭,對江一凡道:“欣顏這妮子,著實無法無天,你以后還得多加管教才是。”
江一凡連忙欠身答應,這次的事情,他領安國公的情。他和胡敬謀劃是一方面,安國公能不顧皇家忌諱,私底下聯絡舊部,呼應他行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能不能管教葉欣顏,這個他沒把握,但他自認葉欣顏在審時度勢方面,并不次于任何人,絕不會漫無顧忌的和皇帝這樣的存在硬碰硬。
安國公給葉欣顏解釋道:“整個天下都在皇帝手中掌握,因為權利太大,導致無論哪朝哪代的皇帝,想法都與常人大不一樣。祖父在皇帝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調動朝廷的十萬大軍,遠凡更是算計人心,甚至把厲勉都算進去了,這些都是皇家大忌。這也是當今皇上圣明,祖父和皇上有幾十年的默契,才不至于因此招禍。但是,你們日后行事,當以此為鑒。”
安國公最后這幾句話,是對江一凡說的。如果以后的事情順利、不出意外,繼承大統的人一定是瑾融。
不管之前的情分如何,一旦坐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作為臣子,江一凡就要小心把握彼此之間的分寸,才不至于討了皇帝的嫌,給自己惹禍。
江一凡點頭:“謝祖父提醒,祖父說的對,當今皇上圣明,才會把我們招到面前,說了那番話,遠凡感念皇上圣恩。以后和皇帝相處,也會把我尺度。”
葉欣顏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又轉,看完這個、看那個。
這兩人這一唱一和的,知道的,他們是在自己家發感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作秀,說給別人聽,以表示對皇帝的忠心呢。
安國公看著她,失笑道:“你得感念皇上圣恩,知道不?這若是換了別的皇帝,對祖父和遠凡幾人大力夸贊一番,過上三五個月,暗下黑手就把我們都處置了。甚至連夸贊都沒有,直接責成親衛營構陷,說不定我和遠凡的行為就是應和叛軍,最終落一個滿門抄斬的罪責。”
葉欣顏下意識的點頭,這個她知道。她只是不理解,安國公和江一凡兩只大小狐貍,居然會真心實意的感念皇帝恩德。
這算是古人的愚忠?還是他們足夠寬容大度、懂得體諒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