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湖州衙門的嚴格調查,種種跡象表明,那是一場天火。因那個坊市的居民多是木器工匠,家中堆積的木材甚多,更助火勢,才導致無可挽回的慘劇。
官報是這樣,可是,來往于京城的眾多客商帶來的傳言,并沒有因此而消停下來。官報中說的木器工匠,其實是湖州民間制造紡織機的工匠的聚居地。
江一凡和瑾融在知道這個傳言的第一時間,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整個兒一個坊市的居民葬身火海,無論怎么看,這事情都透著一種不同尋常。
葉欣顏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施印。三月底,施印帶著兩個年輕工匠和兩個學徒,去往江南,做改進紡紗機的實地考察。
不知湖州平陽城火災發生的時候,施印在哪里?
唯一有些安慰的是,施印身邊跟著兩個護衛,就算遇到火災,有兩個護衛跟隨,怎么也不會悄無聲息的全部死去,至少也會有消息傳回來。
好在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施印回來了。除了他們原本出發的幾個人,還多了兩個專門制作紡紗機的工匠。
瑾融、葉欣顏見施印等人回來,大喜。雖說機械作坊的大管事是汪橋,但施印在開發項目上,起著事半功倍的作用。
施印已經年過六旬,這個年紀在古代,已經是垂垂老矣,哪里還能經得起長途跋涉,更是不能再經歷個什么驚魂的。
若不是施印興趣太高,眾人拗不過他的性子,絕不會讓他偌大年紀了還奔波各地。
那兩個工匠是專做紡紗機的好手,因仰慕北方的齊家機械作坊美名,又有施印巧舌如簧的鼓動,就跟著施印一行人,依附齊家機械作坊做事。
機械作坊向來歡迎好手藝的匠人,尤其是施印能看上眼的,那手藝一定過關。
這兩人受到作坊東家和管事的熱情接待,又安排進妥善的住處,不由得心下大安。雖說齊家機械作坊的名頭很響、后臺很硬,看著倒和善的緊,并不仗勢小看人。
施印等人歇息一日,待接風宴吃過,瑾融和江一凡幾人才請了施印,詳細尋問他,可知道湖州府平陽大火。
施印說道:“那地方我知道,只是,他們是做紡織的,所以并不在我們的行程之內。”
幾人略顯失望,但江一凡還是注意到,施印雖然沒去,但他知道那個地方。
“施先生之前就知道那里?可是比較有名?”
施印點頭:“是,那地方聚居的是一群匠人,專門制作紡織機。湖州和周邊地區民間使用的紡織機,基本上都是那里制作的。”
他說著,嘆了口氣,“大火的事我們都聽說了,這事只怕有蹊蹺。人們暗地里傳言,那里的幾個工匠好手正在合力改進紡織機,據說頗有進展。
唉,懷璧其罪,雖說專利法能保證匠人的利益。可若是利益足夠大,被窮兇極惡的人盯上,卻也是滔天大禍。”
瑾融和江一凡互視一眼,瑾融道:“若傳言并非空穴來風,這個案子就是個惡性案件。”
葉欣顏坐在江一凡身邊,聞聽氣憤之極,“衙門是干什么吃的?整個一個坊市的居民,全部被燒死,居然就能用一場天火搪塞過去。這樣的事若多發生幾件,普通工匠誰還敢做新器具。利益保障不保障的,終究也是命要緊。”
江一凡點了點頭:“這種事一定得遏制,明日我就給閣部上折子,要求徹查此事。”
他轉向施印,“還得麻煩施先生,把南邊的傳言詳細給我說說。”
“說說倒是沒什么,只是”施印搖頭道,“平陽距離湖州府城不遠,那么大的火,就這么草草結案。這件事,怕是有湖州府衙參與,不好查啊。”
葉欣顏皺眉:“不怕,這事總要給百姓和天下工匠一個交代。就算現在查不出來,只管靜等著,看誰會申報紡織機專利。把這些專利尋根問底的查探一番,一定能查出哪家紡織機的來歷有問題。”
江一凡當天就擬了折子,第二天奉進閣部。
閣部幾位相公當然知道那場大火,見折子有了另外的懷疑,頓覺事態嚴重,略作商議,就把折子遞進皇宮。
皇帝再把湖州衙門送來的官報調來,重新查看,驚覺案件蹊蹺,怒火漸升。若湖州官員參與火災,普通的欽差前去,只怕查不出結果。
隔天,親衛營統領厲勉領了圣旨,帶著三十個隨從,騎快馬出南門而去,只有滾滾紅塵和鐵騎踏地的隆隆響聲,留給了京城的各方勢力。
瑾融是看著厲勉離開的,皇帝身邊最重要的保障不在京城,讓瑾融和江一凡等人的精神一下子繃緊了。
同時關注厲勉離京的還有太子和福王。
表面如常的京城,各種人暗中來往,各種消息在悄悄傳遞。
八月初九是瑾融母妃良妃的生辰。
大概因為太子失勢,這兩年,皇后對良妃客氣了很多。這次良妃生辰,皇后更是熱心,早早就報知了內務府,要好好給良妃擺個生辰宴。
眼看著進入七月底,皇后動用自己的銀子,在外多次購買了限量的乳酪,和一些不多見的山珍,并讓御膳房的御廚專程學了乳酪的幾樣菜品,聲稱這次的乳酪,讓所有人都能管飽的吃。
這時距離太子和福王見面已經過了近三個月,為了不驚動太子和福王,只有江一凡手下的人領命,在密切關注太子和福王的動向。
這段時間,福王、太子兩方的人有接觸,兩人的親信幕僚也曾一起喝過幾次茶。可是,這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再說,瑾融和江一凡等人要的也不是這些,他們要的是一擊必中、無可挽回的機會。
三個月看下來,似乎最有可能發生變故的,就是不久之后的八月初九了,地點應該在皇宮。
自從第一代安國公在太祖皇帝手中領了爵位,歷代安國公就是皇權的支持者和有力保障。
這種支持沒有政治觀點和個人傾向,目的是維護大夏朝的穩定,不參雜善惡對錯,只認認皇帝發出的兵符和大夏朝皇帝的私印。
所以,這種維護其實相當殘酷。
可是在江一凡和安國公的一番談話之后,老爺子開始暗中排布自己手中的力量,一些親近部下也得到了隨時待命的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