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融來到朗園,園子有主顧租了院子,只不過不是宴客,是人家一家人,來這多水之地消暑。
雖然朗園有客,卻也有自家辦事的地方。瑾融來這里,當然沒什么事情,專門就是為了給皇帝添堵,以便讓皇帝先開口,把那日商議的事情付諸實施。
為了足夠惹眼,他要在這小院子里呆滿一整天。
好在朗園就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房屋敞亮透風,雕畫精美。院子里,早春移栽過來的大樹,枝繁葉茂、涼風習習。就算在樹下的竹椅上小憩,也是舒心。
一直臨近傍晚,瑾融才策馬回城。
第二日,又是如斯一趟。
第三日上朝時,皇帝帶著滿滿的低氣壓,聽朝臣議事。一向知道分寸的瑾融也這么不著調了,皇帝郁悶到不行。他的兒子,難道就沒一個成器的嗎?
尋常啟奏完畢,就是近日讓朝廷頭疼的旱災。負責各項事宜的官員,把近日的安排及回饋講述一番。
總而言之,就是原州各地依然無雨,朝廷的賑災糧也依然緊張。因災年的糧價奇高,雖有賑災款項,可購得的谷米卻不足去年的一半。
見朝堂上氣氛愈加凝重,瑾融想了想,出列奏道:“啟稟父皇,兒臣聽說,中原西北地區有一種蕎麥,生長期很短,大概六十天左右,蕎麥即可成熟。
兒臣建議司農官收集一些這樣的蕎麥種子,以備給原州各地發放。若八月初,原州等地還能下一場雨,好歹把這些種子種下去。能收獲成熟的蕎麥最好,即使不甚成熟,連著糠皮也能,可以抵擋果腹,朝廷的壓力也少些。”
他說的這些,江一凡說給他聽的。蕎麥的產量都不高,又不抗餓。一般情況下,百姓不愿耗費珍貴的土地和節令,種這種東西。
偶爾有些蕎麥,也多是在收成早的時候,或者在閑置之地小范圍的種上幾分地。打些蕎麥,或者自家吃個新鮮,或者賣出去,換些現銀。
皇帝聽的很是訝異,轉頭問于世清:“居然還有生長期這么短的農作物嗎?朕以往從沒聽說過。”
眾多朝臣也是訝異,朝廷官員大多自小讀書,即使有個別曾經務過農,也有在地方掌管具體事務多年的官員,但他們大多經見的都是谷米小麥等作物。
對于小種類農作物卻不甚明白,尤其這種非主流、不在朝廷賦稅之中農作物,一般很難進入官員的視線。
若真有這么應景的糧食,禹王殿下這個提議,在當前形勢下,就很有實際意義了。一般情況,到了七月底,已經無法下種了。可這種蕎麥,這么短的生長期,應該能行。
沒想到,禹王身為皇子,養尊處優之下,居然還能知道這種事情。只不知真假而已。
于世清也是愕然:“微臣倒是知道蕎麥的生長期短,可六十天成熟的,微臣還真沒聽說過。禹王殿下可知,這種蕎麥的具體生長在什么地方?”
太子卻很不喜歡禹王被人如此關注。
他這幾日很不自在,閣部派去檢查歷年賦稅的官員,雖然并不能接近戶部賬冊的真實數據。可是這些人滯留戶部,不但他不自在,官員們做事也都束手束腳。
他原本就心情不好,這時見瑾融一個提議,就吸引了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心中更是不悅:“錢糧之事,歷來是朝廷大事,六弟可要想好了再說。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情,空口說白話,在這里嘩眾取寵。若是最后被戳穿了,徒惹人恥笑,白白丟了皇家的顏面。”
瑾融對太子一向恭謹,連忙解釋道:“二哥,確有其事。這種作物植株低,耐寒,但產量不高,所以流傳并不廣泛。只要去中原靠西北的山村詢問,一般都是知道。”
太子重重哼了一聲,不再理會瑾融的解釋,面上神色卻依然不好看。
皇帝冷冷的瞥了太子一眼,身為皇儲,不但自己不心憂天下,還對真正做事的人不假辭色,簡直難當大用。
皇帝吩咐韓延回:“閣部擬旨,讓兵部派人,派些快手騎兵,帶著司農官,去往西北地區,查詢六十天可熟的蕎麥。若有糧種,可大量購買,即時造冊。組織當地駐軍,快馬運往原州各處準備分發。”
皇帝被瑾融連著兩日出城而激發的火氣,因著蕎麥糧種之事,稍稍消散一些。卻依然點著他的名字,口氣異樣的問道:“禹王,不知朗園如今的生意可好?”
瑾融早就等著皇帝提這個了。
他已經退回隊列,聽得皇帝詢問,忙再次出列,從容答道:“回稟父皇,朗園生意不錯。兒臣這兩日過去,又和那里的管事商議一番,力圖能擴展生意范圍,多賺些銀子。”
皇帝剛緩過來的臉,立時就又黑了。
各位大臣們也是意外。禹王這是什么意思,剛有了讓陛下高興些的提議,立時就開始抹黑自己,腦抽了還是怎么著?
皇帝盯著瑾融,這個混帳小子,他問話的不悅語氣已經這么明顯了,難道這小子居然會聽不出來?
瑾融當然不會等皇帝把斥責他的話說出來,緊跟著說道:“父皇,兒臣這幾日想了想,原州地區大旱,正是需要銀兩的時候,所以,京城繁華是好事。兒臣也是為了把生意做好,給京城增添些亮色,才在這上面用了些心思。”
皇帝和眾朝臣俱都面色復雜,禹王給自家賺銀子,居然還能打著如此大義的旗號。禹王你還能更無恥一些嗎?
皇帝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原來禹王如此大義。”
“兒臣慚愧,謝父皇夸贊。”瑾融當仁不讓的答道。
噗!大家伙若不是怕皇帝降罪殿上失儀,就要笑噴了。
皇帝更是面色不善的盯著瑾融。
瑾融依然從容,說道:“兒臣想過了,兒臣愿把朗園開業以來所賺的銀子,全部用于賑濟原州災情。”
朝堂上靜默了一瞬間。
皇帝也是一怔,這樣子,他剛才還發的什么火?他這兩天的不痛快又是為的什么?
他剛還在想著,這混賬小子如此沒有分寸,這時候了,還堂而皇之的把心思放在經商之事上。卻沒想到,他竟真的如此大義。
再想想從禹王府借來的三十萬兩賑災款,皇帝很為自己剛才對瑾融的怒氣,感覺有些歉然。
皇帝凜然的視線,在朝堂眾官員面上一一掃過。都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這些大臣們,拿著朝廷的俸祿,享用著百姓的供養,個個尸位素餐,對朝廷和百姓的難處視而不見。
和他兒子相比,差之甚遠。
皇帝的視線落在太子面上,停了一下。這個兒子就算了,不提也罷。
“禹王能心憂天下,替朕分憂,朕心甚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