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顏看向張常,試探道:“這是,要栽贓,順便賺銀子花?”
張常點了點頭:“應該是。”
供應工地的材料都是上好的,把這些優質鐵材零件高價賣出去,再購置殘次品,其中的差價很大的。而且,這個地方和地點選的這么有深意,曲尤江一定是以廣廈營造的名義進行的交易。
廣廈營造監守自盜,就算不是替禹王殿下做的貪墨事項,禹王也要落得個識人不清的罪名 識人不明,這算不算為君者的大忌?
負責施工地安全的護衛頭領吳強神色甚是輕松,說道:“這樣就好,證明咱們這么長時間的看護沒落在空處。好幾個月了,我差點兒以為咱們疑心過重,自己嚇唬自己了,其實什么事兒都沒有。”
葉欣顏也有和吳強類似的情緒,只不過,她的心情卻是相反。
這兩個月,她時時提著心,卻不知道事情會從什么方向發作,她甚至懷疑對手是否已經做了什么,而他們沒發現。這種感覺很不好,感覺頭上懸著一把無形的刀,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斬下來。
軌道運輸是個關乎朝廷大局的工程,這是官方工程。
廣廈營造若是把這個項目做砸了,不但影響瑾融和廣廈營造的聲譽,而且她在皇帝那里的形象也會大打折扣。這不是她有虛榮心,而是她在皇帝那里形象好壞,會影響很多事情。
就像申請專利法實施,若是她在皇帝那里沒有一個能干的印象,只怕她跪在午門外,不但無法見到皇帝,甚至還會因此讓安國公受到皇帝的斥責。
“唉,不管怎樣,咱們能把握事情的方向和進展就好,起碼心里有底。”葉欣顏嘆了口氣說道,口氣中也帶著些許的輕松。
張常說道:“既然他們已然動作,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吳強領人盯好那些人。大小姐,工程上就要咱們多費心了,我會時時查看材料的使用情況,掌握危害范圍。我等出來時,胡先生曾交代過,雖然任由他們行事,可咱們也要盡量掌控故障范圍,事后補救時,也能少些費用和人力。”
這個葉欣顏倒是心里有數,之前,她得知廣廈營造招收的工匠里,有幾個人身份不太牢靠,而江一凡打算裝聾作啞,任其施為的時候,葉欣顏已經在材料使用和人工責任上加強了管理。
就算損失不可避免,但至少可以從材料和人工這些地方下手,在領工工匠負責的工程路段和所使用的材料批次上掌握危害范圍,做到心里有數。
這個工程共六個領工工匠,其中兩個就是劉涉和譚金貴,這兩個和曲尤江是一起的,曲尤江在劉涉手下做事。
他們每天領料批次和所做路段都有記錄,以后軌道投入使用后發生故障,事后返工之時,可以查記錄確定返工路段。總比把整個軌道工程全部拆下來重做一次要好很多。
葉欣顏站在熱火朝天的工地一端,看著忙碌的工人們和往來運料的車輛,還有已經熟練運用于這個工地的龍門吊和吊運機等機械,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些忙碌的人們,尤其是服朝廷勞役的民夫們,他們不知道自己付出勞力做的,其實是上層人物有意為之的隱患工程,勢必會發生故障,成為豆腐渣工程。不但勞民傷財,事后還要再次征集民夫返工。
老百姓的付出就是這么廉價,被上層爭奪皇權的人當做角力的場所和工具,可以肆無忌憚的被浪費、被揮灑。
好在這次工程使用了很多器械,節省了一半還多的人力,若不然,葉欣顏心里的愧疚會更甚。
這些葉欣顏眼里的簡單器械,在這個時代,卻能減少很多民夫勞力。
即使這樣,古代工程靠的還是人海戰術。工地上廣廈營造雇用的工匠和小工,更多的卻是朝廷招募來的勞役。
如今工部供應的材料比較及時,軌道正在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往浙南州推進。
可是,除了博弈的雙方,誰能想到能快速提升效率、看似還有些壯觀的、綿延無際的四條軌道,卻潛伏著隱患?
葉欣顏不愿看到這種事情發生的,可是對于皇權爭斗來說,這卻是兩個勢力之間的角斗場,是加快角斗進程的一種方式。她能做的,只是盡量減少其中的損失。
張常是禹王府中最早和葉欣顏、汪橋一起做事的工事小吏,和葉欣顏算是相熟。
他見葉欣顏出來以后,就站在這里發呆,跟著走了過來,站在她身邊,也是唏噓不已:“擅長動手的人,總是更在意自己的技藝,和所做出的活計是否精湛長久。可是認真想想,如果一個小小的活計里面有瑕疵,卻能成全一個巨大的器械成功,應該也是值得的吧。”
葉欣顏回頭笑了笑,張常這是在寬慰她吧?
鄭鵬飛也站在這里,他雖然知道江一凡要做的事情,卻不耐煩多做參與,所以日常商量事情,他向來是不參加的。但這不表示他不懂里面的彎彎繞。
聽得張常這么說,鄭鵬飛自嘲的笑了笑:“這大概就是所處位置不一樣,所見景物也就不一樣了。即使知道事情的原由,我依然很可惜這些人的辛苦忙碌。這么好的四條軌道,看著很讓人暢懷,真的可惜了。”他是江湖人,一般只看表象,這樣省心。包括包藏禍心的人的眼神和行為動作,那也是表象,是看得見的。
隨著工程漸漸遠離京城,這種次等材料混進來的事情時常發生。而且,在張常的巡視中,發現很多地方的道釘甚至虛有其表,根本連次品材料都不是。若不是怕驚動劉涉等人,他甚至相信,把那些道釘拿出來,用手都能折斷。
所幸這個時代,若是有重大工程,記錄工程的施工人員和材料批次,是朝廷常見的管控方式。雖然這種記錄極其繁瑣,卻是有效。
軌道工程在葉欣顏這里,勉為其難算作了重大工程,從一開始,就做這種記錄,因而不至于讓人懷疑。
就這樣,葉欣顏和張常領著這個成分混雜的施工隊伍,做著最后必將一團糟的工程,漸漸的,進入了浙南州。天氣也從仲夏到了深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