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和女伴小跑著回到民國城，這邊有一個電視劇劇組在拍戲，兩人剛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看到兩人后，沉著臉過來。
“宋溪，李水琴，你們干嘛去了，定好的活兒找不到你們人，還想不想干了，剛才缺人，弄得我被錢導罵了一頓。”男子張口訓斥道。
這個男子是群頭，叫韓奎，手下有四五十號群演，宋溪和李水琴就是跟他，群頭主要靠演員抽成活著，當然，他們也負責聯系活兒，在影視城也有一定的小小人脈。
韓奎嘴里說的錢導是這個劇組的副導演，負責選角、調度、道具、后勤、群演等工作，對群演來說，這樣的副導演就是可以掌握他們生死的大人物，一句滾蛋就讓你沒活兒干。
“奎哥，明清城那邊有一部大戲開機，陳鯤、古莉雅主演的，我們去看了看，對了奎哥，咱們有沒有那邊的活兒，如果有的話，到時候可以去要個簽名，拍張合影什么的。”李水琴笑著說道。
韓奎瞪了她一眼，“那種大戲哪兒那么好接活兒，早被那些大群頭搶走了，別廢話了，趕緊去換衣服，演你的妓女去。”
宋溪剛想和李水琴一起走，韓奎卻叫住了她，“宋溪，你等等，我有話和你說。”
“什么事兒？”宋溪詫異問道。
“咱們去邊上說，”說著就走，宋溪看了李水琴一眼，兩人跟著過去，韓奎回頭看到李水琴也跟著過來，臉色一沉說道：“李水琴，你去換衣服，等會兒還有一場戲呢。”
“哦”李水琴只好轉身離開，不過在她轉身的時候，很隱晦的給宋溪打了一個眼色。
韓奎和宋溪來到一棵樹下，韓奎看了看宋溪，宋溪很漂亮，身材高挑，說實話，他也對宋溪垂涎三尺，表露過兩次，不過人家不接茬，這種正規戲劇學院畢業的，骨子里那種傲氣勁兒太重。
韓奎掏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宋溪，你來橫店多長時間了？”
“差不多一年了吧。”宋溪道。
“是啊，一年了，橫店這點事兒你應該也看清了吧，這里什么多，人最多，整個橫店十幾萬人在找活兒，校花遍地走，那些在學校被人捧成女神的人，在這里一抓一大把，你瞅瞅你們這些一起的群演，那一個不漂漂亮亮的。”
“她們為了什么，難道是為了每天的百十塊錢，還不是為了等一個機會，成為下一個王寶強、張麗穎。”
“可想要成名哪那么容易，機會不是等來的，是拼出來的，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你本身學唱戲的出身，也算半個科班，你人漂亮，需要的就是機會，懂吧。”
宋溪點點頭。
“咱們劇組錢導，負責安排角色，劇里面的小角色他就有權利定，錢導和我說了，很看好你，想叫你去喝酒唱K，回頭聊好了，拿個小角色不是問題，這就是機會。”韓奎道。
宋溪自然知道，喝酒唱歌只是表面詞匯，還不是想睡自己，這種事情在橫店司空見慣，簡直不要太多，想到錢導那中年油膩的樣子，宋溪就感覺心里膈應。
“我不會喝酒，也不會唱歌。”宋溪語氣有些生硬的說道。
“你！”
韓奎有些生氣。
“我跟你說，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很多人都是這么出身的，先有小角色才能有大角色，最后才能成為明星，難道你不想當大明星嗎？”韓奎道。
宋溪搖了搖頭。
“我想做明星，可我不想那么活，大不了我不做了，回家吃爸媽。”宋溪道。
當初學戲曲，她也曾經無數次幻想能夠成名，做一個大明星，可她不想作踐自己，去讓這種人在自己身上亂拱，如果那樣的話，她可能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她有她的底線和尊嚴，大不了不做了，回家找爸媽，做什么不是活著，大不了放棄明星夢。
這一年的群演生涯，她看到了太多黑暗面，很多人拿王寶強、張麗穎做榜樣，可真正能出頭的又有幾個，就好比買彩票一樣，幾百萬人買彩票，不就有一個中頭獎的嗎。
這些副導演嘴里說著捧你，給你機會，其實還不是想睡你。
宋溪就見過有些漂亮的女孩子，為了那個小角色，和群頭睡了和副導演睡，這個劇組睡了和那個劇組的人睡，睡來睡去，被男人玩弄了一圈，到頭來還是一個群演。
韓奎的臉色變得有些不愉，錢導看上宋溪，讓他來說，如果說成了，他可以加深自己的人脈關系，以后可以找更多的戲，現在宋溪拒絕，那就相當于得罪人了，斷了自己的財路。
韓奎丟掉煙頭，用腳尖在地上用力捻了捻，說道：“你再考慮考慮，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先去演戲吧。”
宋溪轉身走了。
換上一身旗袍，隨意盤個頭，站在鏡子前給自己化妝，李水琴看了看宋溪，說道：“你這身材，前凸后翹大長腿，穿旗袍真好看。”
說到這里她靠近小聲說道：“比那幾個女主角強多了，對了，韓奎找你有什么事情？”
宋溪繼續化妝，也不說話。
李水琴自顧自的說道，“其實我能猜出來，那些人不都是一個德行，看到漂亮的就想上，許諾這個許諾那個，到頭來又能咋地，哎，要說這群演又能有幾個出頭的。”
兩人換好服裝出來，清場開始拍攝，這一幕戲很簡單，男主角和女主角在街上走，周圍是濃濃的民國風情，然后有一輛黃包車通過，有些橫沖直闖的味道，女主腳下一滑，男主順勢把她攬在懷里，然后對視，一股情意在兩人對視間慢慢滋生。
很俗套也很美的一幕。
都被用爛了。
但爛也有爛的市場。
李水琴穿著一身旗袍，靠在一個門口裝妓女，宋溪則是挎著一個小包，裝作在街上逛街的女子。
這種活兒在橫店一天100，管兩頓盒飯，群頭抽成10。
導演一聲令下。
機器開機，
群演們動起來，如同僵尸般在街上閑逛，沒有一點精氣神，不過他們只是背景板，在鏡頭里都是虛的，也沒人在乎他們。
男女主角出現，
男主一身筆挺西服，女主一聲旗袍，男主不時看一眼女主，女主角顯得有些羞怯，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互相間都有那么一點意思。
就在這時，
一輛黃包車從后面快速跑過來，在接近兩人時，黃包車夫拉響鈴鐺，發出‘當當當’的聲音，女主一驚，快速往男主這邊一閃，腳下一滑就要摔倒，男主順勢一抱，接下來就是兩人的曖昧瞬間。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那個黃包車在跑過女主身邊后，向著旁邊的宋溪沖去，宋溪此刻背對著他們往前走，根本沒有防備，黃包車的車把一下子捅到她的腰上，宋溪疼得哎喲叫了一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宋溪捂著腰，疼的汗都下來了。
而這個意外，也讓這一幕戲徹底完蛋。
“卡！”
導演叫了一聲，多好的一幕戲啊，就這么完了，還要重拍，導演站起來氣惱的指著車夫罵道：“那個車夫你怎么回事，怎么這么不小心。”
“導演我錯了，我剛剛腳下一滑就跑偏了。”車夫趕緊道歉。
“好了，收拾一下重拍，真是亂七八糟。”導演說道。
男主角和女主角分開，兩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后面走去，準備重新拍攝這一幕戲。
錢副導演過來，對著黃包車夫罵道，“你瞎啊，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有的是人干，橫店就是不缺人知道嗎。”
“錢導，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車夫點頭哈腰的道歉，不過眼中卻是帶著笑意，還偷偷給錢導打了一個小眼色。
“滾回去，重拍，下次不能出錯了。”
“知道知道。”
黃包車夫拉著車跑了，場中就只剩下宋溪，從頭到尾，就沒人關心過她，她的腰非常疼，還有種岔氣的感覺。
“你還坐在地上干什么，想要拍戲，就要有獻身精神，怎么，還想讓劇組給你報個工傷啊。”
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宋溪轉頭，看到錢導正一臉不耐煩的看著她。
“我。”
“你什么，不想做就走，這里不缺人，耽誤了拍攝進度你負擔的起嗎。”錢導冷著臉道。
周圍的人都看著這一幕，有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宋溪恐怕是被針對了。
宋溪吸了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她的旗袍有些緊，腰部岔氣挺疼，第一下沒起來，站在遠處的李水琴眼神恍惚了一下，抿抿嘴還是跑了過來，攙扶宋溪把她拉起來。
“哼！”
錢導冷哼一聲，轉身對著其他群演大聲喊道：“都好好做事，橫店就是不缺人，不想做就滾蛋，道具歸位，群演就位，3分鐘后準備重拍剛才那一幕。”
宋溪疼得咬著牙，李水琴給她快速揉了兩下，說道：“你沒事吧，我回去了啊。”
“沒事，你回去吧，謝謝你水琴姐。”宋溪小聲謝了一聲。
“謝什么啊，哎，你自己小心啊，長點眼。”李水琴說了一聲立刻跑回自己的位置，繼續裝起倚門賣笑的妓女來。
拍攝繼續，
還是剛剛那一幕。
宋溪緩和了一下，腰部沒有之前那么疼了，可她走起路來還是慢慢的。
她不傻。
她知道，剛剛那一幕或許并不是什么巧合，那個黃包車原本的錄像距離自己差不多兩三米，怎么可能跑偏的那么厲害，而且撞自己那一下那么狠，根本沒有留力。
加上剛剛錢副導演那幾句陰陽怪氣的話，她知道，那就是在警告自己呢。
雖然現在已經是5月，可宋溪的心里卻是一片冰涼，這就是演藝圈，這就是最底層。
她的明星夢真的有可能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