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三歲看老,祖氏和路家大郎偶爾也唏噓,親事有點兒定早了。
太隨蕭寶信了,那么點兒的小娘子,從小就長的美人胚子——
這都沒毛病,可連手欠都一模一樣的。
當然,祖氏是熟知內幕的,謝顯和蕭寶信真都不是慣孩子的主兒,蕭寶信動起手來不含糊,雙胞胎閨女姑且不說,體罰都成習慣了,一個馬步能蹲半個時辰,家里那幾個小子除了剛剛三歲不到的謝瑋,哪個沒讓蕭寶信動過手?
謝顯更是嚴父,一視同仁,據說不管哪個有錯一律大字伺候,年紀長的罰寫的字也多,年紀小的自也逃不過罰大字。
可就這么雙管齊下,幾個兒子都管的妥妥貼貼,唯獨雙胞胎該打還是打,在外面打完人家回家再挨罰就是。
祖氏也說不出什么,兒子比人家大一歲呢都打不過,她有什么臉面找人家算帳?
當初定親的時候不是不知道蕭寶信什么樣。
閨女隨娘,誰也沒辦法啊。
現在悔婚都晚了,承受不住謝家的怒火是一方面,自家那兒子也真是絕了,挨打也愿意往人跟前湊,記吃不記打的主兒。跟在雙胞胎屁股后面轉悠,儼然小狗腿子。要不是雙胞胎一對一雙就很能打,輪不到他上手戰斗就基本結束了,沒給他機會上場,估摸每次被告狀的時候就有他一個。
“琤娘,你等等我。”七歲的小郎了,追在小娘子后面可沒有半分羞赧,他四歲就知道那小美人是他未來的夫人了。
紫衣裳慢悠悠走在旁邊的小娘子一看路小郎要加速往前跑了,一個抬腿就給他一個大絆腿。
隔著大老遠祖氏都能聽到哐的一聲。
“我才是琤娘!”謝琤高傲的揚起頭就走“還管我叫娘子,連人都能認錯!”
路小郎瞠目結舌,腿也顧不上疼就跟上去了“你不是左邊戴著釵嗎?”
“——我是右邊!左右不分!”琤娘氣急“左右都不分!別說你認識我!”
祖氏捂臉,兒子就這一個缺點,左右不分,卻不曾想從小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扭過頭不想看這倆小孩子了,糟心。
蕭寶信被眾星捧月,坐在正中間,笑若春風,任各府的夫人們明里暗里的打探,人家半點兒口風都不露。
“朝中的事兒我并不知曉。”態度那叫一個和藹可親。
祖氏心道,跟謝家老太太似的。
這些年,蕭寶信跟在謝家太夫人身邊真沒少學,老太太學她拳腳功夫,她學老太太打太極的功夫,都還似模似樣的。
“——你聽沒聽蕭夫人說起過?你們不是親家嗎?她就沒和你露過口風?”
祖氏笑瞇瞇“這是官場上的事兒,哪能瞎打聽?你不知道徐家那位尚書是怎么把官兒給丟的?”
問話的夫人干笑,怎么丟的,讓謝顯給清算了唄,還能因為什么?
前年吧,喝多了把人員安排露出去了,結果就被降了職,現在掛著個金紫光祿大夫人的名頭,實則完全被擠出了權力中心之外。
徐大夫一向在用人上與謝顯多有分歧,他自認不與謝顯同流合污,任人唯親,此舉無疑便是謝顯的打擊抱負。人員任用,不過是個小小的侍郎職缺,哪個人沒有幾個交好的,哪有幾個不相互通氣的?
謝顯此舉分明就是借機把他搞下臺,接任吏部尚書的是留在建康的諸葛復,是謝顯嫡親妹子的公爹,鐵桿的謝派啊——他娶的是三房的謝大娘子,再怎么樣也不是一個娘的,和人家天然就不如諸葛家近!
徐大夫一度在朝度上下對謝顯罵不絕口,大有撕破臉的架式。
好歹他是先皇‘遺詔’任命的輔政大臣!
就這么肆無忌憚把他給踢出權力中心,讓他如何能忍?!
只不過,那也就是一時熱聞,任誰都知道這時候不是和謝家撕破臉的時候。在三房王夫人生辰宴時,可不只徐大夫攜謝大娘子一房出席,徐家當家的家主徐老爺子也帶著繼夫人前來駕壽,大有一家親的架式,無疑也是驗證了眾人的猜測,徐家向謝家妥協了。
路家與謝家有姻親,祖氏與蕭寶信又一向交好,別人打聽不到的,或許祖氏會收到風聲。
祖氏別說不會沒這眼力價打聽這東西,就是真知道什么,也不會冒著得罪謝家的風險說這些閑話了。
她是大嘴巴,愛湊熱鬧,愛講閑話,可是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什么該不該說,她還是心里有數的。
還沒傻到家。
“…聽說你家小八定了親了,哪家的小娘子?”祖氏扯著話題越聊越遠,放飛自我。
“楊家。楊家還有個小娘子比我家定的六娘大兩歲,也是個好的,你家不還有小郎沒定親嗎?要不要相看相看?”
祖氏眼睛亮了,為了兒子的親事,她是愁白了頭啊。“可以啊,那可要好好看看。”
倆人徹底聊上家常了。
蕭寶信駕輕就熟應付全場,只不過半點人事任免風聲都沒露。
沒過幾天,益州刺史的人選出來了,潘家那位黃門侍郎潘珀。
當時潘家就炸了,誰也想不到這等好事能輪到他們潘家頭上,盡管皇帝親娘姓潘,可‘刺史’——可真不是誰都能當的。
往遠了說,潘家不是沒出過皇帝,玉衡帝就是啊,他親娘不就姓潘嗎,沒少照拂潘家,可到頂也就是這樣了,畢竟一州刺史,那都是給皇親國戚和世家準備的,潘家不敢肖想。
往近了說,蕭太后雖說有兩個刺史親兄長,可她用盡了心機手段也止步于此再無寸近,連建康城都沒進來。人家那還是百年世家,太后的娘家呢。
潘朔當天就敲鑼打擊找謝顯去道謝了,知道是誰使的力。
可以說,潘家起來,始于潘家的太皇太后,可是使上真力的卻是謝顯。潘珀也好,潘子路也好,那當初可都是謝顯向玉衡帝推薦出仕,有知遇之恩。
這回又出了個刺史,潘朔可沒認為是潘家那位太妃的功勞。那位在宮里明明是作威作福的命,依然過著謹小慎微的日子,生怕出錯,縮成鵪鶉的主兒就不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