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想的好好的,謝顯低娶了蕭寶信,他們三房的嫡女低嫁了蕭寶樹,往好了說這是親上加親,哪怕有不厚道的說話,先說嘴的肯定也是謝顯。
樹大招風,世家落品也是謝顯給落的,跟他們三房沒太大關系。
他們家閨女好歹也是世家出身,配個草根的蕭家可不是綽綽有余?
結果,居然早就讓皇帝給定下了,她下手晚了——
她都沒臉說了,皇室現在也是不要臉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里拱,是真不挑啊。堂堂一個公主給人做繼室,還生怕下手晚了,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自詡什么天之驕女,也是個上不得臺面的。
蕭寶信當時臉色就不好了,香的臭的還不是王夫人自己上趕著往上黏乎的?
她說什么了嗎?
本來就是上門來求娶的,既然覺得她蕭家配不上那位謝二娘子,何苦來這么一下子?內心戲那么多,搞的好像蕭家多求著她們謝二娘下嫁一樣,她們多委屈一樣?
誰給她們的臉敢這樣想啊?
“二娘也是個好的,雖然性子有時候難免急躁,卻也算得知書達禮,又出身世家名門,二嬸不必這般急著,慢慢挑,二娘子今年也才不到十四歲吧?”
本來是想給王夫人留臉面,趁著沒把謝姍的名字給露出來,先行把話題給略過去。既然王夫人心里是這般腹誹蕭家,她就真沒必要給雙方留臉。
她家祖傳的護犢子,自己人怎么揍怎么有理,外人憑什么找上門來說他們家人的不是?吃你們家糧食了,還是趴你們家墻了?
果然,蕭寶信直眉愣眼把話挑明了,王夫人臉上的笑再怎么也維持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怕甩臉子當場走人落人話柄,王夫人真懶得應酬蕭寶信。
話都不會往好了說,專往人心窩子里戳。什么不到十四,早過了十四歲的生辰!虛歲今年都十五了!
“這話說的,我并不是給二娘說親,還不是聊著聊著就想到了你家阿弟?”王夫人道:“我尋思著幫著相看相看,挑個門當戶對的嫁過去,豈不也是一樁良緣?誰知…到底英雄出少年,早早就讓皇上給定下來了,真是有福氣啊。”
打死不認是給自己閨女說親了。
丟不起那人。
往蕭家嫁,她都是咬著牙硬撐,閨女大了恨嫁。如今正值戰亂,可選擇的余地也就剩建康了,往外嫁,他們也得有命活到那兒去啊。
建康城一共世家就那么幾家,在適婚年齡上的就更少了。
蕭寶樹在王夫人那里,算不得是良緣,出身太低。
以前名聲又不好。
可是也不能任由謝二娘留成老姑娘啊,王夫人拔拉來拔拉去,勉強也就蕭寶樹還能往上靠一靠,但為時勢所逼,少不得要委屈了閨女。
更丟人的是,她主動上趕著,還讓人給毫不猶豫地給拒了。口口聲聲宣城公主,拿皇家壓她。卻也不想想,無論是皇室還是蕭家都沒甚底蘊,充其量不過就是暴發戶與暴發戶的結合!
說完話,王夫人就從蕭寶信手里抽出來。
蕭寶信聽不到王夫人擰巴的心聲,還松了口氣。這樣笑里藏刀,表面一套,內里一套的,她見的太多,有點兒膩歪。
“哦,剛才我聽三嬸說原該和我阿娘說,我只當是二娘呢。”蕭寶信皮笑肉不笑。“我還想著二娘身出名門,素日也算得心高氣傲的。我家阿弟性子跳脫,一向無拘無束,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在建康城名聲算不得很好,配二娘子總有幾分屈就了啊,幸虧不是。”
有幾分屈就,卻沒說屈就了誰。
順話茬往下捋自然是說的屈就謝二娘,可是王夫人怎么聽怎么別扭,架不住前面有個宣城公主坐鎮,蕭寶信這話還真算不得謙虛。
說是含沙射影,也讓你挑不出什么毛病。
總之讓人膈應。
“你這話說的,什么屈就不屈就的,就是我真看上你家寶樹,也該正經托個保人親自上蕭家大門問問謝夫人,哪就這么直眉愣眼找上你了?”王夫人笑,“你還小,不懂門戶里的規矩,這都是有說法的。”
“我不是聽你二嬸說起她那侄女嘛,突然想起蔡家還有個嫡女如今不正當議親的年紀嘛,蕭蔡兩家本來就有親,如今一來可不親上加親,本想做個媒人,卻沒想讓你給誤會了。”
蕭寶信恍然大悟臉,原來在這里等她呢。
她說怎么徑自找到自己這里,打的是進可攻退可守的主意。
先在她這兒透口風,萬一她們家‘不識相’給拒了,王夫人往旁人身上一推,就又是一副好心辦壞事的熱心腸了。
打了一手好算盤,不當賬房先生都屈才了。
“三嬸有心了,親上加親這事兒肯定是不行了。便是沒有宣城公主,恐怕和蔡氏結親也不可行,畢竟還在去年呢,蕭蔡就已經掰了,我阿嫂自從回建康病就沒好過,也給蔡家送信了,可連半個登門的都沒有,這樣的人家…還是算了。”
王夫人訕訕地呷口茶,借口找的有點兒糙。
畢竟她之前心心念念算計的都是委屈了自家閨女,只當她過了心里那關,蕭家斷沒有不同意。想的太篤定了,讓人啪啪就把臉打回來了。
“原來竟是這樣?”王夫人作驚嘆狀,“這就是蔡家做的不對了,再是庶女也不該如此忽視。”絕口不提去年蕭蔡兩家鬧的沸沸揚揚,蕭寶山因此丟官一事。
說多無益,王夫人找補幾句就要收場。
話不投機半句多,那個‘機’自然就是蕭寶樹,蕭寶信一口把道兒給封死了,真就沒必要再繼續。
“那你好好養身子,我就不打擾你了。”王夫人起身。“還要再去你二嬸那里坐坐,她就不像你,年輕,歲數大了經不住折騰。”
蕭寶信起身要送王夫人,王夫人說什么也不讓:“你可好好養著,肚子大了,動動都費勁。”
直到王夫人出了容安堂,采薇才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眼睛锃明瓦亮,滿目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