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了。
她們可能頭發長見識短,都想不出來蕭寶信成天待在府里,什么樣機密要事要和她商量。想媳婦就是想媳婦了,還找了個這么高大上的借口。
側面是不是也印證了桂陽王攻打建康城,朝廷還是勝券在握的?
要不然,怎么會這么緊要養著,還有時間和心情回府看媳婦?
謝母其實也是這么個想法,怪不得別人,謝顯平日就是這么個形象,把蕭寶信的事兒當成天大的事兒辦。
就沒人懷疑,一旦蕭寶信和皇帝的事急到一塊兒,他肯定是選蕭寶信而舍皇帝。
畢竟無論愛妻,還是畏妻,那都是骨子里隱藏不住的,更何況人家都沒想藏。
只不過,自己嫡親的孫兒這么說了,萬一和蕭司空有關呢,機密也不是不可能,謝母只當是真的聽了——
“那就快去吧,別耽誤你正事。”
謝顯得了話,跟在座的長輩告罪,風塵仆仆的又和蕭寶信回了容安堂。一路上攥著蕭寶信的手就不撒開。
不過兩天未見,就跟兩年沒見了似的,看見了就不舍得撒開。
“可是有關于桂陽王攻打建康的消息要與我說?”
關上門,謝顯開門見山就問了。
他前腳踏進府門,后腳管家就跟他招了,蕭寶信偷摸叫下人備了車,去了蕭家二娘子婆家。
蕭敬愛有什么用,那就只是個重生之人,知曉前世,很簡單的推論。能讓蕭寶信派人往宮里傳話,從來沒有過的事,那必定是與當今朝局至關重要。
蕭寶信點頭,肚子里還有一個‘朕’,不想被人看戲,她規規矩矩地退到一旁。否則面對謝顯,她早一頭扎他懷里了。
“我想著,若她能知道些什么,不是更好嗎。”
蕭寶信半真半假地混著‘朕’的前世記憶說與謝顯聽:“也正巧,前世何家大郎和今世一般,都任屯騎校尉,關于此事各種何家上下皆知,蕭敬愛便是那時整日間聽其婆其念叨,而有所記憶。”
“前世桂陽王反叛,揮軍南下的消息傳到建康不到三天就打了過來。”
“她記得桂陽王首先進攻的就是新亭,由薛木將軍率軍乘船與叛軍抵抗,結果未有勝負,桂陽王便在新林棄船登岸,兵分兩路攻打臺城與新亭。”
“薛木拒叛軍于新亭,但叛軍卻在石頭城打開突破口,乘勝渡過秦淮河,自朱雀門攻入建康,直打到宮南掖門外。”
“諸多大將死于亂軍之中,石頭城相繼潰敗,開城投降…死傷人無數。”
蕭寶信將從‘朕’那里聽來的歷史巨細無遺地告知謝顯。
一直到她說完,謝顯臉色沉重,始終不發一言。
其實,和他們推演桂陽王攻打建康幾乎是一致的。
可以想見,這段話可信度還是相當高的。
唯一不同的,忠勇的薛木大將軍還不在了。而前世中央軍獲勝的關鍵,還是薛木回援建康,將叛軍趕出城。
讓蕭寶信去試探蕭敬愛,這個念頭就從來沒在謝顯腦中出現過。
蕭敬愛那個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心里眼里都是她自己的那點蠅頭小利,他就沒想到于護城之戰,蕭敬愛居然知之甚多,甚詳。
“行,我知道了。”謝顯起身。“卿卿,你說的這些非常重要。”
“但現在軍情緊急,我半刻耽擱不得,先去宮里了。”
“好。”蕭寶信起身相送,沒半分忸怩。“你,保重。”
謝顯回身看了她一眼,到底沒忍住。“但你這一次做的事過于魯莽,我并不覺得是對的。如果你想從蕭二娘子身上得到消息,派人去她府上接來便是。”
時逢亂世,建康城再不復盛世模樣,前陣子雖然換了丹陽尹和建康令,城中搶掠事件稍減,但這幾天桂陽王要攻打建康的消息一傳出,沒到三天就已經發生了多起搶劫事件,有兩起甚至傷了人命。
蕭寶信有功夫在身不假,身邊也都帶著護衛和她的四大打手,可但凡有一絲危險都不是他樂于見到的。
所以,哪怕她做出的事情多么政治正確,但在為人夫的角度,他很惱火。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我和你說過,有我在,相信我。”
蕭寶信笑瞇瞇的,“我自然信你。只是想多一份保障,多些情報,可能會對你有幫助。”她邊往外送他邊說:
“二娘子讓楊劭給關家里了,寸步不許出。我吩咐人去估計也是白去,所以我便跑了一趟,事急從權嘛,再不會有下一次了。”
謝顯:“我已經給管家下了令。”
和蕭敬愛一樣的待遇,顯然是不信她了。
在長輩面前倒是替她遮掩,可是這并不能說明認可了她的作為。
蕭寶信一愣的功夫,謝顯已經快步走了。“好好在家待著…等我回來。”
天色已黑,整個人都隨著他玄色的披風融入夜里,清風明月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緊緊跟了上去,如影隨形。
謝顯來去匆匆,不敢耽擱。
他是趁皇帝大臣們用晚膳,找了個時間趕緊回府。現在分分鐘都是戰機,半點兒馬虎不得。
來回也不過半個時辰,回到皇宮看到永平帝,那位臉都要綠了。
這什么時間了?
永平帝從多福那時聽到謝顯是讓蕭寶信給叫回府的時候,臉更綠,跟浸了長滿苔蘚的臭水泡似的。
十好幾個文臣武將啊,分分鐘大軍壓境啊,在這樣生死存亡之際,居然還有心思顧念著蕭寶信,把所有一切拋下…
不愛江山愛美人,說的是謝顯吧。
雖然江山不是他謝顯的,但愛護江山,人人有責啊!
“陛下,時間緊迫,就照咱們剛才推演,排兵布陣吧。”
永平帝:你居然還知道時間緊迫。
“是啊,時間…緊迫…”吧唧吧唧嘴,畢竟用得上謝顯,還指著人家那腦袋呢,抱怨的話就沒說出口,可以說現在謝顯就是他的主心骨。
“既然陛下誓與建康共存亡,那么宮中就沒必要留禁軍,悉數便都派去守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