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這幾日人人都帶了幾分喜氣洋洋，繁華的大街上四處都掛著紅燈籠。
若是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這大周又要過年了。
林氏是個心善的，莫青葉成親前后三天便派遣了人去貧瘠地施粥布善。人人還能得幾錢碎銀子。
林氏這個人一心系在兒女身上，深怕莫青葉如今被人祭拜失了福氣，便每日在家念佛，保佑女兒長命百歲。
莫家府上張燈結彩，丫鬟小廝臉上帶笑，眉眼間還帶了幾分驕傲。來來往往迎送賓客的莫青山，也漸漸展露了獨當一面的氣質。
連六七歲的樹哥兒如今都有自己的圈子，那些被拉住來給自家姐姐撐場面的，無一不是這京中的公子哥兒。常家小孫子，與各府邸間的小公子，也坐了一大桌。六皇子更是以主人自居，讓人哭笑不得。
外邊賓客人來人往，莫青葉所在的小院子卻是有幾分靜謐。
林氏拿著手上的嫁妝單子，想了想鎮國侯府送來的聘禮，若不是還有圣上送的添妝，只怕這嫁妝還真有些輕了。
妙懷與莫青葉幾個玩得好的小姐妹也送了一些添妝禮過來，雖然價值不菲，不過比起侯府一百二十抬卻還是有些輕了。
九十抬嫁妝。這是林氏用最大的能力所湊出來的。且各個都是上品，無一絲應和之物。
林氏把單子遞給了南云嬤嬤，南云嬤嬤看了一眼。心底也有些可惜。“夫人不必憂心，二爺對姑娘頂好，要得不過是姑娘這個人。旁的不過是陪襯罷了。”
莫家送的聘禮，實際在這京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了。但若是想要配得上侯府的那些世家，還是略有些薄了。
更何況，莫姑娘最為貴重的是身份，越是配不上，梁家以后才有話擠兌。畢竟拒絕梁家，這讓人許多人百思不解。
林氏淡淡的應了一聲。她也知道葉兒對蘇謹言的重要性。但嫁妝是一個女子嫁過去賴以為生的根本，若是輕了，只會讓她日子難過。
林氏收拾了心情，便進屋去看莫青葉了。
莫青葉一身大紅色喜袍。喜袍上繡的不是大紅大紫的顏色，反而是上古鴻蒙時期的大巫。妖嬈卻不失莊重。只一眼瞟過去，便讓人心神一震不敢直視。那大巫仿佛要從喜袍上飛身而下，看一眼覺震懾。喜袍下擺綴在身后，一走動便輕輕搖晃。煞是送人。
這喜袍，估計是莫青葉唯一親手繡制的物件了。
莫青葉額間的葉形胎記被完美的勾勒出來，越紅的似火。白玉般的小臉上熠熠生輝，一雙靈動的眸子如水清澈，卻又帶著一絲暗藏的凌厲。舉手投足間都滿是驚艷。
“娘。”莫青葉輕輕推開描眉的小丫鬟，快步上前拉住林氏的手。手有些涼，林氏回握住了她。
“葉兒真美。”林氏笑看著她，看著看著便眼里帶了淚。
忙強忍著笑臉繼續道“葉兒也長大了，能親眼看著葉兒出嫁，娘放心了。”手緊緊的拉著莫青葉。聲音略微哽咽。
莫青葉輕輕抿了抿唇，眼眶微紅，腦袋搭在林氏肩頭，悶聲道“就算葉兒嫁人了，也是母親的女兒。到時候我回來看娘，若是不讓我進門，我可是不依的。”輕輕噘著嘴。
這古代女子出嫁后，若是無要緊事是不可回娘家的。莫青葉對這條簡直是嗤之以鼻。
林氏噗嗤一聲笑開了，只以為她說笑，便也答應了。
母女兩人屏退了下人。坐在大紅色的繡床上。
林氏拉著她的手，一直未曾松開。
林氏看著她，依稀又想起了十四年前在那個冰冷的寒冬。她抱著氣息越微弱的青山，幾乎要失去了信心。
卻在即將放棄之際聽得了氣息奄奄的哭聲。她三兩下扒開草叢，只見得一個凍得渾身青紫的小丫頭躺在襁褓里啼哭。手上緊緊的握著一塊玉，見她過來，那孩子便停了哭泣，看著她動了動小手。
她只一眼便喜歡上了。抱著那個孩子，直接往回跑。明明她當時是看著青山即將斷氣。想著回去莫老太太那刻薄的嘴臉讓他給孩子挖個坑連祖墳都不讓進。她是想抱著青山一塊投河自盡的。
她連跑了半日，才現那凍得青紫的女嬰呼吸漸漸平復。連青山都有了幾分熱氣，她跟個瘋子似的披頭散的抱著兩個孩子驚聲哭泣。葉兒，是她的救贖啊！
如今看著葉兒越明朗的眉眼，林氏只覺一切都歷歷在目。
“娘，葉兒不想離開你們。”莫青葉靠在林氏肩頭，臉上少了幾分笑意。
在莫家的日子，雖然瑣碎，卻滿是幸福。即便是偶爾的小爭執那也無傷大雅。如今自己卻要嫁人了。
這一年多時間，比她前輩子的二十來年還要長。
“傻子，難不成還一輩子賴著娘啊。謹言不得找我和你爹拼命。”林氏笑著道，拍了拍她肩膀。
說完林氏像是想起什么事兒一般，輕輕把她推開，賊兮兮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從袖籠里掏出一本小冊子，臉上微紅。遞給莫青葉，“好好收著，看了便燒掉。莫要給人看見了。”林氏三兩下卷在一團，便要塞進莫青葉袖子里。
那賊兮兮的模樣看得莫青葉臉上直抽，娘，咱們說好的惟有淚千行的送親呢....
她把那冊子掏出來看了看，一看便紅了臉。仿若三月里的桃花嬌艷動人。那冊子上詭異的姿勢，簡直呵呵噠。
林氏干咳了一聲，只囑咐了她好生看看。莫要給人瞧見了。
這一打岔，兩母女間那溫情的送別話便也說不出口了。林氏便只好生交代了她如何應對公婆，和在侯府的注意事項。還別說，這些日子林氏與各府貴婦人走動走動，了解的卻也不少。
“夫人，蘇公子過來接人了。”門外的喜婆推門而進，看見莫青葉臉上的笑忙低了低頭。艾瑪，這新娘子，看一眼感覺心跳都加了。做喜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般漂亮的。
喜婆不懂什么氣勢，只覺是莫青葉的美太過驚艷。若是白子晉在此便會明白，那是大巫所特有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