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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伍柒章 談交易

熊貓書庫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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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朔風忽然緊起,天清時已覺涼薄肆意。

  仆子早早送獸炭至書房,待沈澤棠與田玉進來時,大銅火盆里燃著通紅的炭,頓著壺子,咕嘟冒著茶煙,清香沁脾。

  丫鬟斟好茶退去,四下無人,沈澤棠看著他,也毋庸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你那冊圖里的兵器我皆要了,需多少銀兩估來就是。

  田玉吃口松蘿茶,慢慢回話:昨已說過,可分文不索送于沈閣老。

  沈澤棠笑了笑:戲謔之言豈可當真!

  田某雖非君子,卻從無戲言。他眼眸熠熠,唇角微彎弧起:不過我倒有個不情之請,與沈閣老并非難事。

  沈澤棠笑而不語,凝神靜聽,田玉接著說:沈閣老長于鐘鳴鼎食之族,雄才偉略如山斗(泰山、北斗),獨步蟾宮,高攀仙桂,一舉鰲頭,入得閣帷,原該鴻途伸展,謀略朝堂,獨人之下。

  可惜半生荏苒,如今卻墮地避走,韜光養晦,不露真賢,雖是如此,但茂桐濃蔭,滿庭清晝,仍引金鳳至。若生逢其時,邂遇明君,為他整頓乾坤、風云奔走,清平盛世,早晚入得囊中。

  他頓了頓:沈閣老輔佐明君,眼界四海,胸懷天下,本就是為江山生,為社稷死之人,豈會吝嗇割讓男女之愛。我只要你那夫人暖我斷腸心魂,隨我遠離中原浪走天涯,這些精良兵器便皆足歸你,沈閣老心如明鏡,扭轉當前頹勢,就此一舉矣。

  沈澤棠喜怒不形于色,哪怕眸光隱含了怒意,亦是一閃而逝難捕捉。

  他開了口:田商幼時或許出生官宦之家,或從商后看盡官場丑態,便以為紅塵萬丈,風波一樣,名利人一似為名利,其實你錯矣,如吾者,手挽功名之時,亦要約住飛花,享聽鶯哨,更攀風情,豈容錯乎!

  田商謂吾茂桐濃蔭,滿庭清晝,仍引金鳳至,你哪知要引的只有明君?沈澤棠淡淡地:為了夫人,富貴功名與吾薄似風前絮,輕如水中花,便是丟棄也堪寵辱不驚,誡訓你早將此魔障摒棄,否則他沉眸看他一眼:對付你吾亦綽余有足。

  語氣很平靜,田玉卻聽得脊骨暗生涼,他默少頃才說:沈閣老可有想過,我若將此兵器賣于朝廷,陷昊王與水火甚而至皇帝贏得削藩之役,到那時時局動蕩,黨同伐異,朝堂血洗,皆因個美人,可值得?

  沈澤棠笑著搖頭:不知田商何來的自信,你道皇帝及徐炳永,皆如吾這般好說話麼?與虎謀皮反深受其害,此話奉你警記。那批兵器鍛造確實精良,我欣賞之意更勝殺戮之心,若是不可得,自然有法子盡毀之,你勿要不信,吾敢說出必有十足把握,更況昨已言明,得此兵器不過如虎添翼,便是無翼虎威猶存,是以身外之物,豈能就此定勝敗輸贏,田商虛妄了。

  田玉忽然覺得身上煩熱,或許坐久的緣故,腿膝有酥麻脹痛之感,他拿過椅邊一柄陰沉木雕花拐杖,撐著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院里梧桐飄黃,沉默了片刻,聲音含混問:昊王與沈閣老叛亂之心,我全然盡知,你就不怕我去密報?

  為個美人,你這樣又值得?沈澤棠不以為意地端起盞吃茶。

  ..怎會不值得!田玉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難言喻的萋涼之色,他說:我若執意如此,沈閣老又當如何?

  沈澤棠沉穩道:夫人與吾同生共死,田商若是不信倒可一試!

  你這般狠心.田玉轉過身,神情莫辨地看他半晌,忽兒道:一百萬金,兵器皆歸你。

  沈澤棠頜首:君子之言當駟馬難追。

  那沈閣老得快些把一百萬金籌齊田玉語氣難形容:我可不是君子。

  待田玉離開后,沈澤棠脊背靠于椅背,抬手輕揉眉宇間的疲倦,其實并無表面的從容不迫。

  很早以前,他已直覺田玉與滿門抄斬的田府、與田姜有微妙的牽扯,今日冒著風險,試探那萬中一縷的情字。

  情是最要不得的,卻最易受其所困,他曾輸過一次,自那后再做謀略算計時,從不賭人情,只賭人心。

  田玉若是情比紙薄,只怕再難走出這書房的門了,幸而他不是。

  忽聽得氈簾窸窣響動,是個穿白衫青布裙,勒花鳥抹額的嬤嬤,來給火盆上頓的茶壺添水。

  沈澤棠似想起甚麼,問她:昨晚間夫人回去時,可同誰說過話?

  那嬤嬤止了手中動作,作揖回話道:夫人先去荔姐兒的蕾藏院,待了估摸半個時辰,出來時在園中停留些時候。

  沈澤棠微蹙眉:晚間昏黑寒涼,她在園中看風景?

  倒也不是..。那嬤嬤猶豫著,不知當講不當講,抬眼對上二老爺犀利的目光。

  心中一凜,忙低聲將所見所聽敘了詳實。

  沈澤棠面無表情聽畢,默了少頃,才緩緩道:即無大傷風雅之事,就不再提了。

  那嬤嬤應諾著退去。

  沈澤棠從袖籠里取出斷香腸,看了會兒,抽拉開桌下小屜,丟了進去,再不提。

  田姜坐在臨窗大炕上做針線,聽聞田玉又進府來尋沈二爺,便有些心不在焉。

  采蓉隔著簾子回說:二老爺進來了。她唬了一跳,針尖刺進指腹,滴出個血珠子。

  來不及多想,沈二爺已經入了房,她連忙趿鞋下地,迎上替他寬解黑絨大氅,笑問:二爺此時怎有空過來?

  晌午后要去吏部,先來陪你用飯。沈二爺忽而握住她纖白指尖,看著一點猩紅,問怎麼回事?

  做針線不小心戳的,并無大礙。田姜邊說邊要縮回手,卻見他俯首,不容拒絕地把傷處含進嘴里,吮去血漬。

  翠梅翠香拎了食盒掀簾進來,恰見得此幕,皆都有些害羞,一時走出不是,不走也不是。

  田姜連耳帶腮的發燙,正欲開口,沈二爺卻止了動作,見再無血漬才松開她的手,轉而朝翠梅二人看去:先上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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