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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叁陸章 亂生象

熊貓書庫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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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沈荔,午陽溫煦,田姜由丫鬟陪著在棲桐院閑逛。

  但見蔥籠樹影疏黃,芙蓉金菊斗香,粉蝶成雙對舞,沿一條狹長石子漫路翩躚而去。

  田姜心中納罕,總覺這里看著眼熟,似乎曾來過數次般,譬如她熟門熟路穿過回廊,過處月洞門,粉墻邊有一園門,半掩半敞,兩個青衣婆子正守在那說話兒,見得主子走來,忙磕頭見禮。

  田姜瞧到有挑擔的貨郎,自門前一晃而過,她問:“外頭怎人來影往的?”婆子回話:“因著棲桐院離正門遠,二老爺嫌出入不便,遂在此開一門通街,平素是不開的,今兒木刻會館要送剔紅矮足短榻來,故開著門等候。”

  鶯歌插嘴道:”是了,二老爺說過,要在書房里擺一席短榻,疲倦時亦可歇息。“

  田姜微頜首,讓翠梅給了那兩婆子賞錢,話不多說,朝前走數步,東北處忽現一角門,倒無婆子把守,只是閂著門,鶯歌道此路直通老夫人正房,除了二老爺外,也無旁人敢走。

  田姜看了她一眼,老夫人素喜端莊素凈,厭妖嬈艷麗之色,是以沈府大丫頭衣裳偏青白綠三種,而鶯歌白衫外卻罩件銀紅灑花比甲,描眉畫眼,淡抹嘴唇,若是屋里的通房大丫鬟,這樣妝扮倒不為過。

  她心底暗藏疑竇,表面卻不動聲色,按原路輒返,見得翠香匆匆走來說:”三夫人在房里吃茶候著。“

  田姜”嗯“了,入房果見崔氏坐在桌邊,見她進來,笑嘻嘻的起身見禮,話說的很親熱:”我經過琴香院,看荔姐兒在吃桂花糖,她給我顆嘗,竟然好吃極了,說是二嫂子自己做的,瞧我這就厚顏來討糖吃哩。“

  采蓉端來茶果,田姜有些口渴,不疾不徐地吃茶,聽她如此說,謙遜道:“不過隨姨母學的表面皮毛,只是平日嘴淡時吃著玩兒,當不得真。”

  崔氏知她所提姨母,乃梁國公徐令的夫人,可招惹不得,眼波流轉,旋而語出盛贊:“二嫂子年紀輕樣貌好,腹有錦繡口出成章,又這般心靈手巧,莫說老夫人和二爺,我也是打心眼里將嫂子欽佩哩。”

  田姜瞅她敷粉施朱的笑臉,忽兒想起句俗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崔氏來見她,想必不僅為討幾顆桂花糖吃這般簡單,待看她要耍甚麼手段。

  田姜緩緩彎起唇角:“弟妹謬贊了,我不過是表面光滑,而你打理沈府上下,憑得才是真本事。”

  兩人虛以委蛇幾個來回,崔氏心底發急,忍不得開口:“這秋季日短夜漸長,天氣也愈發涼薄,老太太念叨我幾次,需得趁早備足獸炭,免得臨近寒關獸炭緊俏,到那時再采買,價錢必是成倍的翻呢。“

  “母親所言極是。”田姜表示贊同。

  ”細盤我手里銀子,日常用度都緊巴巴的,哪里有甚余錢,這便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哩!“

  崔氏邊喋喋訴苦,邊暗探田姜神態,竟是不冷亦不淡。

  臉色終有些掛不住,接著道:“往年采買獸炭的資銀,皆是二爺所出,夢笙嫂子從無二話過,現即然新嫂子進門,我再去尋二爺,于情于理,總要先知會你一聲,若是你心有不愿,我等還需再議!”

  田姜微微笑了:“弟妹此言差矣,我進門不過兩日,諸事還懵懂,既然炭資往年你尋得二爺討要,此次照舊就是,夫唱婦隨,他意即是吾意,不敢有不愿之心。”

  崔氏聽得她言里有“討要”二字,左右不舒服,自覺再無話可說,隨意指了一事起身要走,田姜笑道:“弟妹稍等,我讓采蓉去包了桂花糖,你帶回去給雁姐兒嘗嘗。“

  ”不必!你這桂花糖初嘗味道尚可,待吃得久了便覺發膩,嫂子還是自個享用罷!“崔氏甩簾而去。

  ”是麼?!“田姜拈起碟子里一顆桂花糖,若有所思地擱進嘴里含了。

  太和殿,常朝。

  皇帝朱煜穿黃袍端坐龍椅之上,他眼眶有些發青,神情稍顯疲倦。

  昨晚臨幸的昭儀是才入宮的,不肯輕易就范,鬧騰一晚上,也不知是她伺候他,還是他在伺候她,直至他將昭儀壓在身下,目光睥睨俯看她順從的模樣。

  秩品一品的官兒立于殿前,一檻之隔是二品官兒,再往后,三品官兒望不到尾,黑壓壓如烏云鋪陳,忽聽得午門城樓大鼓沉響,眾官員動作齊整參拜,行一跪三叩頭禮。

  無論是后宮昭儀,還是滿朝文武,看著他(她)們臣服于自己的威懾之下,這種皇權在握的滋味委實難形容。

  他覷眼掃視四圍,徐炳永貴為首輔,昂首挺胸立百官之首,目光炯炯,高抬下頜,如一只好斗的大公雞。

  朱煜覺得這個想法很有趣,他笑了笑,視線慢慢挪移至沈澤棠身上,君子溫其如玉,卻是深藏不露的老狐貍。

  一點風聲未透,便娶妻入室,聽聞是梁國公夫人的甥女,二八年紀,貌美如花,性子嬌嬌。

  朱煜有些興趣。

  他的胡思亂想也僅到此,徐炳永已向前兩步,聲若洪鐘稟奏:”老臣得密報,遠在云南的昊王意圖叛亂,每日操練兵士霍霍有聲,上百鐵匠鍛造兵器丁當不絕,齊王手下“威武四衛”原收歸朝廷所用,卻中途起變,轉而投奔昊王麾下,危勢迫在眉睫,還請皇上早做決斷,以免養虎為患,反受其害!“

  朱煜怒容滿面:“威武四衛乃精兵良將,落入誰手都將如虎添翼,昊王已成氣候,要平其亂談何容易,眾愛卿可有良策?”

  云南督撫陳旺生來京述職,他出列朗聲問:“徐首輔之密報不知從何而來?”

  一干眾人都驚訝地暗瞟這年輕而陌生的面孔。

  沈澤棠神情沉穩,目不斜視看著前方,清晨的秋風微寒,打著卷兒從官履空檔處掃過,掀帶起衣袂翩翩。

  他看過陳旺生的籍冊,為官五年,剛正廉明,品性端潔,為民愛戴,有治世之才。

  他的仕途將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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