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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叁捌章 蛛絲跡

熊貓書庫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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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看錦娘瘦瘦弱弱的,卻也置辦出一桌席來。

  一盤子香噴噴切塊板鴨、一盤子油醬紅燒草魚、一碗青紅椒爆炒的兔丁,一碗腌蒸的咸鮮蹄膀,一碟堆疊整齊的燙面煎餅,一碗酸筍野鴨仔湯,就著四五盤應季的清炒時蔬,擺的滿當當的。

  馬昌遠來了興致,親自去院里樹下挖出埋藏的梅花酒,進得房來,見桌前坐的除沈澤棠、唐同章外,還有個相貌俊俏的小書生。

  這位是.......。馬昌遠抱著壇子邊倒滿酒盅,邊疑惑地問,舜鈺臉一紅,以她的資歷是不能隨他們上桌吃酒的,正欲起身脫辭退下,胳膊卻被沈澤棠不露痕跡地握住,他微笑道:馮生是大理寺歷事的監生,今來你處輒返兩趟,很是辛苦,就陪著吃些酒菜罷。

  跑兩趟就很是辛苦?!馬昌遠笑而不語,唐同章語氣涼涼地:馮生不是沈大人鐘意的女子麼,此時怎又成大理寺歷事監生了?

  沈澤棠吃口酒,嗓音溫和的很:我樂意!唐大人有異議?

  唐同章啞口無言,官大一級壓死人,他能有甚么異議哩,哪怕沈二爺說馮生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他也無甚異議。

  馬昌遠瞧出些端倪來,把此話岔過,彼此推杯換盞一番后,他才朝舜鈺問:沈二爺提起你來過一趟?不知是何時的事?

  舜鈺忙作揖回話:巳時與沈指揮使一道同來,在前頭岔路處遇一賣酒烹茶的鋪子........。

  酒茶鋪子?馬昌遠眼神很奇怪:此地農家自種糯谷自種茶,戶戶皆自釀酒炒茶來吃,又值偏遠僻靜處,鮮少有商客走動,哪里需甚么酒茶鋪子。你見到那鋪子掌柜,又是何等模樣?

  舜鈺頜首道:是個墩實面黑的莊稼漢子,相貌普通,一直坐著低頭搓柳簍兒,同他說話也不愛理人,后又來個七八歲牧童,細邊量不是小娃兒,竟是個侏儒,與沈指揮使三言兩語不合,竟打了起來,堪堪險勝,因懼前路再生變故,我倆勢單力薄只得半途復還。

  馬昌遠擰緊眉宇,思忖半晌搖頭:此方圓五里的鄉民我皆熟識,莊稼漢子不談,侏儒確實不曾有。

  正說著錦娘端著一大碗稻粳米飯來,馬昌遠接過問:你最拿手的東坡肉怎未見?

  做壞了。她簡短一句,扭頭就走了。

  馬昌遠臉紅通通的,大聲道:今早蔡屠戶新殺的豬,我特片的新鮮肋條肉,你說做壞就做壞,也不知賠個理,這樣沒禮數,真讓人擔心嫁不出去。

  舜鈺吃著梅花酒,與京城到底不同,香味更淺淡,口感更清甜,無意間抬頭,卻見馬昌遠目光炯炯盯著她,視線相碰,聽得他又問:馮生不知可有妻室?你看錦娘怎么樣?

  怎么這些人都想把閨女嫁給她呢?舜鈺暗瞟了眼沈二爺,忽兒有了主意,她誠懇道:錦娘秀外慧中,才貌雙全,馮生是無此等福氣,私以為她與沈大人卻更為般配。

  馬昌遠看看沈澤棠,大笑:馮生倒是實誠,這年頭敢說真話,不懼權貴的年輕人委實不多了,來,我敬你一盞。

  舜鈺一盞酒下肚,此話題也就過了,又開始說起當年三人在京為官的事來。

  她繼續吃鮮辣的兔丁,卻見沈二爺隨手挾個圓嘟嘟紅醬過的東西放至她盤里。

  舜鈺看了半晌沒瞧出是何物,趁他吃茶時悄聲問這是甚么,滋味可好?

  沈二爺頜首,聲音柔和極了:這是雞屁股,俗說吃哪補哪,稍會你的屁股要倒大霉,先補補為宜。

  舜鈺額頭的汗滴下來,這人心胸忒狹隘,訕訕想著應對之法,忽聽得馬昌遠說,他似乎醉了:時光彈指過,離京六年已逝,或許是因清明將至,最近常想起田尚書生前種種來,我在后山替他修了座衣冠冢,每年也好有個拜祭的地方。

  唐同章的臉倏得發白,厲聲低叱:糊涂!那是抄家滅門的罪臣,你怎能冒大不韙替他立冢拜祭,若被誰發現并告發,我也要受你牽連,你趁早將它拆除,否則莫怪我不顧曾經的同僚之誼。

  說著起身朝沈澤棠作揖:天色已然不早,下官在外頭等候沈大人。旋即甩袖先離去。

  馬昌遠呸了一聲,醉熏熏看向舜鈺,晃著手指頭問:小監生,你可知曉田尚書滿門抄斬案?不待舜鈺答話,他自言自語道:你看去不過十六七年紀,想必是不曉的。

  舜鈺抿抿唇,把梅花酒一飲而盡,又提壺自倒一盞。

  馬昌遠還在說:我官場半生看透世情薄涼,這人旦得逢遇大難,那身邊平日里團團圍轉的,你且看他們,有落井下石借此升官發財的,有明哲保身事非不分的,還有說情抗辯貶官發配的,此種最值敬重,卻世間寥寥,我如今兩袖清風,砍樵南山,有何畏懼,倒是唐同章那嘴臉可惡,當年田尚書可沒虧待他........。話音愈漸愈小,終是闔眼趴著睡去了。

  門簾子一掀是錦娘走進來,見著此情景蹙眉又無奈,朝沈澤棠搭手作禮,有驅逐意:父親已醉得再難待客,沈大人若無它事,還是請早些回罷。

  好!沈澤棠看一眼舜鈺,并未多說甚么。

  車輪子轱轆轱轆,出來時是晌午,回去已是日暮。

  春風把簾子開了又闔,車廂內忽明忽暗,沈澤棠同舜鈺并肩坐著。

  沈澤棠朝窗外望去:廚房里與錦娘談的如何?

  流霞穿樹炊煙低裊,農人正踩踏黃昏歸家。

  聽得舜鈺語氣淡淡地:唐金行為令人琢磨不透,她讓錦娘在馬車簾上繡雙頭蛇,致百姓皆知馬車是錦娘家的,又于五日前將馬車借走,于昨夜五鼓接走應天府衙出來的人,明知有個吃豆腐腦的伙計在側,并不躲藏避諱,倒顯得刻意而為之,引著我們尋到錦娘家來,似乎想讓我們在此,尋出甚么秘密來。

  沈澤棠放下簾子,凝神靜默,再看向舜鈺時,眸中帶了幾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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