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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陸回 巧論辯

熊貓書庫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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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此話怎講。”硯宏疑惑的問,舜鈺也放下碗兒朝秦硯昭看來,不知他又有何驚人之語。

  “兩年前我曾在廣東清遠,督導修渠筑堤數月,與當地河工吃住皆一塊,那里有一道肉菜,喚作‘插燒’,色似胭脂,味猶鮮甜,與這烤鴨色味有異曲同工之妙。更況那小師傅清遠口音頗重,實在猜得容易。”

  聽得秦硯昭一席話,硯宏按捺不住,插話搶問:“即便如此,三哥怎曉得那人曾在什么容滄海武館處習武?”

  秦硯昭涼涼的朝舜鈺看來:“這里不是有位三試案首,國子監監生么,日后可是上朝堂,老謀深算的人物,你們問他便是。”

  老謀深算!他怎會用如此犀利的詞形容她?暗掃某人絹嫩面,兩汪汪清泉水眼,他莫名有了笑意。

  掩飾般端起碗兒,一口鴨湯入喉,贊了聲,味道真不錯!

  關.她.什.么.事.兒!

  舜鈺無語問蒼天,這人怎就見不得她好過?

  然硯宏硯春還眼巴巴的,靜待她說個首尾,無法,沉吟半晌道:“三表哥所言非虛,人的閱歷見識足夠,凡事定能猜個八九成不為過。依我拙見,有句話江湖中傳得久遠,‘南滄海,北鐵山,一岳擎天絕世間。’姜鐵山使鎖喉槍,容滄海擅八卦棍,二人五年前比武時未用兵器,天下人才知他倆拳腳功夫亦是了得,后容滄海借水陸險勝。自那日起,上門拜師學藝之徒絡繹不絕,他為將武學發揚光大,在清遠開設百家武館,廣招子弟,日漸聲名遠播!”

  頓了頓,繼續道:“那小師傅手掌食中二指末關節、小指近腕處結硬繭,有一指關節變形,這斷不是片鴨操刀能形成,唯練拳習掌使然。再看他片鴨刀法虎中生威,手腕力道精準,非尋常片鴨師傅路數。且觀他朝三表哥用抱拳還禮,抱拳多于習武人禮儀,最后他手腕隱現一處刺青,據聞滄海武館弟子皆有標志,不知可是這個,所能想也僅這些了,莫在難我!”

  秦硯昭原還不在意,此時愈聽,愈震驚,看她的眼神愈復雜。

  田家九姑娘,前世里他每每去母親房中問安,她總侍立一邊兒,除了奉茶,便是從額前柔軟發簾處,覷著眼偷偷看他。

  看什么看,自春梅跳井后,他那會又厭又憎她,嘴角總噙著厭蔑,連同她多說一句話兒都不屑。

  這個胸中有丘壑的馮舜鈺,怎會于前世里那個判若兩人?

  他心里轉而冷笑,其實她原就如此吧,怪他把人低看了,否則抓入掖庭宮受苦役的罪臣之女,若沒些通天的本事,怎會冊封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表弟果然學識淵博,和三哥不論伯仲。”硯宏嘴里贊,又罵:“那廝初初還欺瞞你我,我又不找他比試武藝,遮掩個甚么。”

  舜鈺隨口道:“或許他有不便說的苦衷。”話音才落,秦硯昭喉間嗤笑一聲,眉眼含嘲,神情難形容。

  舜鈺猶生一絲惱火,這人要么言語虛實難分,要么陰陽怪氣,總讓她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秦硯昭似乎知道些什么。

  可他怎會知情呢?前一世里錦衣衛來府里捉人,她的身世才大白,可見秦仲劉氏口封極嚴,斷不會泄漏出去。

  翰林大考失利讓她整日里思緒緊崩成弦,或許真是她太過草木皆兵!這般一思量,倒嘆了口氣兒。

  神思回轉,卻聽秦硯昭正在問硯宏硯春功課:“最近你們在義塾聽先生講四書,他可有出題考你們?”

  “有有!”硯春總算有能答出來的,搶話道:“先生昨以‘顧鴻’二字命我等制藝,據他說是往年會試卷子里出過的。”

  秦硯昭蹙眉呵斥:“那先生可是要誤人子弟?這確是會試題不假,卻也被沈大學士狠一頓批駁,把出題的考官罷黜。他倒心大,竟還拿來用?”

  硯宏聽得好奇,忍不住問:“三哥說的沈大學士可是沈澤棠,那好生厲害的人物!”見秦硯昭頜首,又問:“這題哪里出錯了?”

  舜鈺裝作吃茶,也豎起耳細聽他說,秦硯昭繼續道:“這原取自孟子二章中:‘王立于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顧”字后有鴻雁麋鹿,卻單提出個“鴻”字,純屬斷章取義,怎做的出好文章來。”

  “沈大學士作詩責之:‘禮賢全不在胸中,扭轉頭來只看鴻,一目如何能四顧,本來孟子說難通。’一味的截字作題,割裂斷意,實是專以此刁難考生,哪判得出才能來,故大為震怒。”

  “原是如此啊!”硯春嘻嘻笑:“這制藝我不做了,若先生要罰我,我便把三哥的話講與他聽,臊他老臉。”

  “你要把三哥的話講與誰的呢?”忽聽有人笑著問,簾子撲簇響動,由外打起簾子,順聲望去,幾個丫鬟簇擁進來一婦人,衣裳簡素,滿面笑容,確是二夫人劉氏。

  秦硯昭幾個忙起身行禮,丫鬟端來杌子伺候劉氏落坐,奉上茶來,他幾個才重歸坐。

  硯春天真爛漫,把方才的話說與劉氏聽,劉氏接過丫鬟手里帕兒,替他拭嘴邊油漬,邊道:“你又淘氣,仔細想想,你讓先生臊臉一次,他卻能抓你錯處,罰你幾十次,這又是何苦來著。”

  側頭嗔秦硯昭:“你只顧攛掇,怎不把這個理講給春哥兒聽?”

  秦硯昭余光掃著舜鈺在看他,那眼神,好似他故意陷硯春不義似的,不由抿了抿唇,他何時攛掇了,實話實話而已。

  恰下人捧了漱盂來,他吃了茶漱過口,指著衙府還有事要走。

  劉氏也不強留,只叮囑外頭柳絮漫天,他有喘息之癥,注意掩口鼻,秦硯昭應過一聲,自去了。

  硯宏硯春到底顧忌著劉氏,不敢瞎說話兒,又坐了會,說要回去念書,起身也結伴出了門。

  劉氏這才讓肖嬤嬤命外頭的人,抬進來一個紅樟木箱子,笑道:“知你得進國子監,一早各房送了禮來。”

  拉著舜鈺至箱跟前,下人已揭開蓋板,里面疊堆的各物,滿滿當當撩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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