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杏端著茶缸小口小口的喝著紅糖水,熱乎乎的,甜膩膩的水滑進胃里,感覺整個身子都溫暖了起來,驅散了身體的寒冷。
護士看著她秀氣地樣子,還真是跟她見過的鄉下來的不一樣,個個見著吃的東西雙眼放光,如餓狼一般都不要命的狼吞虎咽,也是這年月大家都餓壞了。不搶著吃,難道等著被別人搶走嗎!
眨眼間半茶缸紅糖水下了肚,丁海杏感覺胃一下子撐了起來,頓時卻感覺更餓了,“謝謝,我喝完了。”
護士接過茶缸,幫著丁海杏躺下道,“你蓋好了,捂捂汗。”幫著她掖了掖被子,看著這瓶點滴打完了,換了瓶藥水,拿著茶缸轉身離開了。
重新躺下來的丁海杏這才有心情觀察病房。鐵床上面的白漆斑斑駁駁露出里面黑色的鋼管。對面墻面的綠色的老式半墻漆已經掉得不成樣子,露出大片大片的灰色的水泥。
這間大病房狹長,擠擠的擺放了粗略算來二十來張病床,走道也僅能容下一人通過。
左右兩邊只有兩扇木制的窗戶,同樣,窗框上綠色的油漆斑駁不堪,窗外樹枝上,被剛才的大雨打落殘葉,隨風搖擺,最終被風吹落,打著旋悠悠蕩蕩地飄落下來。
盡管窗外露出了太陽,房間內的光線依然暗淡,病床上住的滿滿當當的,加上探望家屬,如菜市場一般吵雜。
初冬季節,外面冰冷,房間內由于生著爐火,倒是溫暖一些。可是為了保持室內溫度,這病房內門窗關的嚴實實的。造成了空氣不流通,病房內彌漫著各種難聞的氣味,真是五味陳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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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接待家屬的一溜紅磚瓦的平房內,丁豐收看著窗外的嘩嘩…而下的大雨,雨打梧桐殘葉落,亦如他現在的心情,心里不得底兒,不禁緊皺著眉頭。
回身看著盤腿坐在床上納鞋底的章翠蘭,眉頭皺的更緊了,“我說孩子媽,這是在部隊,不是咱家的炕頭,你也給孩子留點兒臉面,讓人看見,像什么樣子。”
“這下著大雨,誰會來。”章翠蘭頭也不抬地說道,“已經入冬了,咱家杏兒還穿著單鞋呢!”
“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咱給她啥東西她轉過臉都給了他老郝家,我怎么生了這么個不爭氣的丫頭。”丁豐收連連搖頭說道,“就不能多顧著點兒自己。”長嘆一聲道,“我丁豐收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讓我落了這下場,養了個閨女還沒進人家的門呢?就一心像著婆家。兒子,到現在還娶不上媳婦兒,真成了老大難嘍!我真是對不起祖宗了。”
“杏兒和長鎖雖然沒有扯結婚證,但也當著全村老少爺們的面擺了酒席了。舉行了婚宴,也算是長鎖的人了,心像著婆家也是應該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能陪杏兒一輩子的不就是她的丈夫嘛!再說了老郝家也真是困難,你就別嘮叨了。”章翠蘭抬眼瞥了一眼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伴兒,“咱家杏兒現在也算熬出頭了,長鎖穿上軍官服成功的留在部隊,站住腳了。等他當上營長,咱家杏兒隨了軍,可就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抬手抹了下濕潤的眼角,一雙粗糙的手繼續納著鞋墊,“我還擔心他文化水平不高,部隊可能不要他了。沒想到…”
“雖然他沒上過學,但他跟咱國梁一直借書學習來著,國梁教杏兒的時候,他也總在旁邊。以現在的部隊的文化水平,他也算是知識分子了。”丁豐收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他有上進心,我才不會答應把杏兒嫁給他。嫁給他干什么?在他家那狗窩里吃苦受窮啊!在部隊提不了干,不能出人頭地,他就對不起咱家杏兒這四、五年為他的付出。為他爭取這當兵的名額就不說了,當時又不是非得給他。他家啥情況,咱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媽,身體不好,吃藥跟吃飯似的,再有家底也掏干了,別說他們家窮的叮當響了。全家就靠他爸一人掙工分,都說半大的小子,吃垮老子,家里三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吃飯的主兒。就憑他爸的工分,是顧著頭,也顧不著腚。自從他當兵走后,咱家那傻丫頭,辭去她姑姑在鎮上給她找的席子廠的會計工作,就住到他們家去了,沒正式結婚的大姑娘,就住到婆婆家,替他扛起家的重擔,里里外外,吃的穿的,樣樣都得操心。那傻妮子,在信里沒跟他講過一句難,訴過一句苦,沒花過他一分錢…”
“打住、打住,以后在長鎖面前,千萬別這么說,他該覺得咱們是挾恩圖報了。”章翠蘭停下手里的活計抬眼看著他趕緊說道。
“我也就對你說說,你當我傻啊!”丁豐收沒好氣地看著她道,“在外人面前,怎么這也得給賢婿留幾分薄面。”
“不叫他小王八蛋了。”章翠蘭滿意笑意地調侃道。
“咳咳…”丁豐收老臉一紅,嘟囔道,“以后不叫就是了。”
章翠蘭放下手中的活計,看著孩子她爸,猶豫了下道,“她爸,咱都來了三天了,怎么長鎖只字不提打結婚報告,與杏兒領證,結婚的事。”
“你想說什么?”丁豐收緊皺著眉頭能夾死蚊子。
“我怕長鎖起了二心了。”章翠蘭緩緩地道出心底最最擔心地事情,“長鎖現在提干了,未來是前程似錦,他還能看上咱家杏兒,鄉下丫頭。”
“不能吧!孩子忙吧!”丁豐收不確定地說道,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章翠蘭微微搖頭道,“有道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不太相信他,你沒看見他看到咱們和他的父母一起來了,不是驚喜,反倒像是受了驚嚇一樣。”重重地點頭道,“我沒看錯,女人的直覺很準的,把咱家杏兒拖到二十了,他郝長鎖到現在沒有一句囫圇話,這心里肯定有貓膩。”
“不會的,那么老實的孩子,怎么會?咱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丁豐收遲疑地說道,心里卻不太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