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殿中沒有渡劫期的身影,坐在首位的是一名合體圓滿的女修,面容維持在二十出頭,神色有著高階修士特有的平靜。她沒有因天降巨龍而驚訝,也沒有因神氏眾人的出現而過分欣喜。
無論是北靈界的開啟還是神氏的現世,早就在高階修士們的預料之中,她從未懷疑過。至于這數十名傷痕累累的神家人從天而降,在她看來也只不過是方式有些奇怪罷了。
她靜靜地坐在大殿正前方的首位,留在族地修整的子家族人分坐在兩邊,神家眾人坐在左側,由中年模樣十長老的代為敘述這些年他們的經歷。
他是第二山脈中唯一一個被子澤精血喚醒的人,其余長老全是在神氏遺留族人找到之后才逐一醒來。他從自己被喚醒后講起,一直說到眾人合力滅殺了天魔分身,眼中才顯露出幾分凄楚之色。
“我等傷勢雖重,卻因相隔較近互相牽扯住,一同尋到了通往南靈界內的空間裂縫。沒想到直接落入了子家族地,真是幸運至極。然而音希道友、全靈道友,還有那兩只進階的乾坤瓶我們不知他們被推去了何處。”
從族地另一邊特意趕來的子泠三人,在聽到子徖、子徹隕落時心神就有些恍惚,現又聽到子璇和與她在一起的子澤失蹤了,讓他們實在無法對天魔分身的死,生出半點喜意。
“諸位靈君,”坐在首位的子家道君不愿以對待小輩的姿態,對待這些百萬年前曾是渡劫期道尊的修士。她神色中帶著應有的敬意,卻又不至于太過卑下。“神氏與子家相交由來已久,諸位在此處只管當作自家族地一般,好好修整療傷。”
“至于我族小輩和那名叫全靈的小修士,我等自會派人前往渡仙海天外搜救!”子道君語氣堅定,抬眼掃了掃場中眾人,很快注意到子泠等三人。
見他們神色焦急,子道君想了想便道:“你們既是擔憂,那就先行一步吧。我隨后會上稟族中道尊,請他們前往天外尋找。天魔分身雖被滅殺,與魔修的大戰卻還未結束,你們要多加小心。”
“是!晚輩告辭!”子泠領著子沁、子若沖抱拳行了一禮,快步走出大殿,傳訊子若渝、子若虛等人讓他們速速前往渡仙海通道匯合。
半日不到,仙臨界朱雀一脈的眾人齊聚在通道所在的城池內,由子泠領頭,神情凝重地走入通往下界的白光里,來到恢復了平靜的渡仙海中。
與消沉的情緒抗衡了整整一月,子璇覺得自己無論心境還是肉身都恢復了許多。她感覺自己從令她絕望的悲痛中走了出來,沒有再為之痛哭不止,也不再想就此沉睡過去。
本性中頑強的一面令她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她始終記得自己對無上大道的向往,對更高境界的向往。無論什么都不能阻擋她對未知之境的追求,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就要用盡全力地活著。
更何況,那些犧牲自己換來他人安寧的生靈,包括她的親人們在內,想要看到的絕非世人為他們的隕落沉淪。子璇心中最后一絲悲憤化作了力量,讓她在劇痛中不住掙扎著向上。
她感覺到了自己在水中揮動的雙手與雙腳,帶動著鈍痛的身軀不斷上浮。遲鈍的神識吃力地鉆入儲物戒,取出了丹藥輔助自己療傷。
在鉆出海面的一瞬,她終于讓神識探入了澄明洞天,與同樣清醒不久的子澤傳起音來。
“澤靈君,我們現在在渡仙海中,我得去找一找全靈。你傷勢未愈,不如留在洞天中恢復一陣,如何?”
子澤強撐著想要拒絕,然而新舊傷勢讓他連靈力都無法運轉,實在是沒法自主行動,于是只好同意。“好,你要小心。若是遇上魔修,不要正面迎戰,能逃就逃吧。”
子璇沒想到一向正直的子澤也會鼓勵她逃跑,轉念想到現下的處境,只覺得有些無奈。“天魔分身被殺肯定會驚動雙方高階修士,但愿我們能被族人找到,而不是遇上前來探情況的魔族信徒。”
兩人隔著洞天傳著音,互相都覺得有了一絲安慰。有一句無一句地說著傷勢與恢復的事,子璇終在游動了半日后感覺神魂恢復了大半。
她祭出了一只靈舟,從海面升上高空,緩緩飛行著尋找全靈的身影。被天魔分身最后爆發出的力量擊中時,她與全靈相距得并不太遠,她既然落到了渡仙海內,全靈多半也墜入了海中。
一粒又一粒的丹藥化作藥液,滋養著她的神魂與肉身,逐漸恢復如常的神識越探越遠,子璇終于在一片白茫茫的海面上,看到了躺在一只小舟上的全靈。
她趕緊加快了靈舟飛行的速度,與那只黑色小舟匯合時,只見全靈正半睜著雙眼,肉身仍然無法動彈。
“可算是找到你了。”見全靈除了不能動、神識無法傳音之外,并沒有傷到根基,子璇默默松了口氣。
將他移至自己的靈舟之上,取出丹藥助他服下,又將洞天中恢復了行動的子澤引了出來,子璇這才看著無邊無際的渡仙海吶吶道:“希望神氏眾靈君也無事才好,他們當時離我們有些距離吧?也不知被推到了哪里”
子澤還未回應,三人就同時察覺到遠空傳來了陣陣波動。子璇心中警戒起來,為了避免與魔修正面撞上,她猛地站起身,將整個靈舟隱去,收斂了氣息靜靜懸浮在空中不動。
她看著身旁傷重的兩人,暗道若這回運氣不好遇上了魔修,她便獨自將人引到天外,好讓他們有機會從這里逃出去。
子璇心神緊繃著,沒有貿然探出神識去看遠方來人究竟是誰。直到視線中顯露出七道朱色身影,她才軟倒一般靠著靈舟壁坐下,關閉了靈舟的隱匿陣法。
待子泠等人跨空行至近前,子璇才深深感覺到,自己與子澤、全靈這回是當真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