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的神魂已不再是渡劫期,但記憶與識海仍是,是以在經受這久久不曾感受過的痛楚時,讓他真切地體會到退化的無能為力。但他心性仍在,還是能狠下心來強迫自己硬抗住七八成的痛楚,一刻都不肯放松。
此時還只是沖霄幻化的龍爪入體,這秘術不帶有任何傷害之意,兩人勉強還能夠忍受。盡管如此,出云還是寧愿自己多承受一部分打擊,好讓石臺上的全靈多支撐一陣,因為他清楚,魔根向外剝離時才是考驗真正開始的時候。
天下殘忍的秘術多不勝數,靈界作為法則完善地,這樣的秘術更是千奇百怪的都有,然而在正統修士們看來,最最殘酷的還是莫過于剝離一個人的靈根。魔根與靈根是相似之物,是以在出云看來,今日這事亦是尤其殘酷的。
他知道,作為神家人,他與五行世家的所有修士一樣身負除魔的使命,所以從這方封閉的世界出去就是頂要緊的事。
然而他與沖霄、碧青一樣,都是受著正統教育長大的修士,天性與后來接觸到的一切令他們正直而無私,無法輕松地將自己一族脫難之事放置在旁人的性命之上。眼前子澤與全靈的犧牲,對于他們來說是比肉身痛楚還要難忍的精神折磨。
所以出云感受到的痛楚越深,他的毅力就越是堅定。仿佛要固執地通過這種自我摧殘,來減緩心中的愧疚。
他身旁的碧青緊緊擰著眉頭,一絲一毫都不敢放松,專注地感應著全靈身上的氣息變化,將提前溢出體外的魔氣一一收入封息令中。她不愿去多想其他,省得讓自己分心誤了大事,全神貫注令她暫時忘卻了一切。
沖霄置于胸前的雙手翻飛不斷,已經快到了看不清的地步,讓人感覺她的手都只是一片幻影,而不是真實存在的。她雙眼輕閉著,整個人似乎沉浸在了某種玄妙的境界中。
她的神識已經隨著秘術祭出的龍爪化靈鉆入全靈識海,在丹田、識海、肉身的連接處尋找著那道連通了修魔之路的橋梁。
靈根與魔根本身是無形無質的,然而在被剝奪之時,能夠在秘術的影響下顯露成形,幻化成應和五行或魔氣的光柱。
沖霄在腦海中謹慎地思索了許久,最終挑選出的剝靈秘術乃是相比之下較為安全的一種,但缺陷就在于顯形后很是模糊,十分考驗剝奪者的神識,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識海本能的力量反噬。
若換作是從前渡劫期時,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一點小小反噬,但如今修為不再,情況大不相同。
她得在保證全靈安全的情況下同時保全自己。沖霄承受的壓力不小,靈力如水般流逝,識海也隨著那道龍爪在一片虛無中游蕩,似乎永遠都到不了目的地。
防御陣盤中的三人守著子澤,一邊繼續為他渡入丹藥,一邊觀察著石臺上的情況。他們看到全靈意識依然清醒,便知天魔根的找尋還在繼續,陣外傳來的強大靈壓,如海浪般一陣一陣地拍打著陣法屏障,傳入陣內,依然能讓人感覺到壓迫。
“天機源看起來是不做無用之事,不救無用之人的。現在子澤和全靈的‘用處’都已經明了,你們說,我們三個獲救到此的原因又會是什么?”子徖最先問出這個誰都不愿去深思的問題,讓子徹與子璇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他當然不是為了得到準確的答案,而是看到子澤與全靈的模樣,再聯想到自己三人的命運,難免有些惆悵。
子璇倒是認真地思索了一陣,在子徹仍然沉默之際,她先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回。
“照我看來,我們獲救的原因無非有三種可能。第一,我們三個因為距離澤靈君和全靈太近,所以天機源順手救了我們。但這種可能性極小,小到太過輕視天機源修士的實力,所以我覺得這一可能幾乎可以忽略。”
子徖再一次收回祭入子澤經脈中的木靈力,與子徹一起點了點頭,他們也覺得這一可能性很小。
“第二種可能,就是我們三個會在陣法中起到某種作用。但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也很小。”
子璇一一分析道:“首先,這里的石臺祭祀陣紋有澤靈君為解,這便是過了第一關,而我們三個這在這里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其次,這山脈中的封印不算太強,至少比起北靈界的封印來不算什么。有神家諸位靈君,還有我們幾個一同合力,耗費一些時日定是能夠出去的。否則一開始我們也不可能進得來。所以我們三人的作用也不在此。”
“最后是打開北靈界的封印。而這一關在沖霄靈君他們說來,只需要全靈的天魔根與魔息,以魔氣攻魔氣,服飾了陣法,后續仍然只需我們合力沖擊。到時候神家共有九九八十一位能化龍身的修士,所以我們三人仍然發揮不了太大作用。”
子璇說得有條有理,讓子徖煩亂的心跟著順了不少。子徹心中想法與她差不多,聽到此,只覺自己思路也清晰了許多。
子徖想了想,看了看子澤又看了看全靈,不大確定地道:“這么說來,我們三個應當會在破開北靈界束縛后發揮出用處?”
“我的確是這么想的。”子璇點點頭,這是她至今為止唯一能得出的答案。“我們沒有神家血脈,又無魔息在身,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無用處的。”
“但正如所有人所言,天機源出手必有緣由,我們絕無可能是被順手救起來充數的。所以我覺得,我們這一回的使命仍在,只是還未到來。”
子璇還有未盡之言,那便是子澤、全靈的“用處”都是一場生死考驗,所以他們三人最終也將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一圈。
盡管她不說,子徖、子徹心中仍是很清楚這一點。三人齊聲嘆了口氣,看到子澤奄奄一息卻仍在掙扎恢復的模樣,看著全靈緊咬牙關的模樣,心中對自己的命運反而沒有那么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