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女人抗拒丈夫娶妾的原因,是怕自己兒女的利益受到損害,但張三娘不存在這個問題。
她更在意自己的尊嚴,如果丈夫嫌兒子太少,一定要娶妾壯大子嗣,那張三娘也可以答應,但必須由她來挑選,由她來決定一切。
而不是丈夫背著自己和佃戶偷情,甚至孩子都有了,最后把這個結果強加給自己。
這無疑使張三娘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尤其老三家的媳婦還在偷偷笑話自己,自己卻一無所知。
范鐵舟連續兩天晚上的下跪認錯求饒已經有了效果,張三娘確實已經沒有前兩天那樣堅決要和丈夫離婚了。
和丈夫離婚,就意味著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讓給別的女人,這可不是張三娘的風格,她會堅決捍衛自己的婚姻,絕不容許別的狐貍精來搶奪自己的丈夫,所以她堅決不答應丈夫納妾,她一度成功了,丈夫被迫答應和那個女人分手。
雖然損失了一千貫錢和三百畝地,白白便宜了那個狐貍精,張三娘心中著實不舍,但她還是答應了這個條件,只是計劃不如變化,那個女人懷孕一下子將張三娘的防線擊潰了。
在極度絕望中,張三娘毅然決定和丈夫離婚,捍衛自己尊嚴。
但隨著她慢慢冷靜下來,她也漸漸恢復了理智,張三娘也意識到離婚不太現實,那樣會傷害到尚年幼的女兒,也會影響兒子的前途,更重要是,離婚就意味著她輸了,會淪為十里八鄉的笑柄,一個小妾居然把正房趕走了,她會成為整個平江府的笑話。
剛才她擰了丈夫的腰肉一把,既是一種習慣,但也是她心中怒火消退大半的表現,她準備等兒子成婚后,再給丈夫提出條件。
既然她已經無法拒絕那個女人入門,那么她就要把家規建立起來,正房就是正房,妾就是妾,如果違反家規,不尊重自己,她有權將這個女人趕出家門,有兒子撐腰,她根本就不怕和丈夫翻臉。
范鐵舟和妻子剛到大門口,便聽見二弟范鐵戈大喊,“大哥,三叔來了,快出來。”
范鐵舟連忙對妻子道:“三叔過來了,我去接他一下。”
“你去就是了,這種事情不用向我匯報。”
范鐵舟連忙迎了上去,望著丈夫的背影,張三娘隱隱有一絲得意,丈夫居然向自己請示匯報了,多年前的傳統又要開始恢復,但愿這不是他心血來潮,要保持下去才好。
范仲淹今天是作為祖輩出席婚禮,所以早早過來,他身體很糟糕,也幫不了什么忙,只能出席一下婚禮,幫幾個侄子鎮鎮場子。
今天和他同來的是次子范純仁,牛車停下,范純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父親下車,范鐵舟和范鐵戈上前行禮,“三叔來得早啊!”
范仲淹笑了笑,“我倒是想晚點來,就怕你們接待不了貴客,我雖然腿腳不便,但精力還可以,重要的客人就我來接待吧!”
范鐵舟兄弟也大喜過望,他們也擔心自己無法接待相國等高官,雖然朱元豐也要過來幫他們接待,但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堂叔。
“那就辛苦三叔了!”
這時,本堂族長范大志也迎了出來,他和范仲淹很熟,范大志攙扶著范仲淹,給他講述家族中的情況,范仲淹尤其關系家族子弟的讀書問題,他聽說范氏蒙學已經建立,欣慰得連連點頭,蒙學很重要,就算將來孩子無法讀書,但也能讀書識字,范家子弟就不會出現目不識丁的情況了。
時間漸漸到了中午,賓客終于陸陸續續來臨,朱元豐和朱孝霖代表女方在大門前迎賓,朱元豐雖然沒有出任高官,但他是京城富豪,交際廣泛,京城的權貴名臣他幾乎都認識,接待倒也十分順暢。
“歡迎李侍郎光臨!”
朱元豐熱情地招呼兵部侍郎李震,他是朱孝云的同僚,兩人關系十分密切。
“這是一點賀儀,聊表心意!”
李震將一份扎著彩綢的紅封遞給朱元豐,朱元豐笑著接過紅封,交給登記族人。
‘賀儀五十貫!’
五十貫錢可不是小數字,在非直系親朋好友中,這份賀儀已經算是多的了。
朱元豐連忙感謝李震的慷慨。
李震是帶著妻子同來,他笑瞇瞇道:“朱家最耀眼的明珠終于出嫁了,我們一直在猜測會是誰摘下這顆明珠,沒想到會是范寧,朱家好眼力,恭喜朱家得一佳婿啊!”
“感謝賀喜!”
朱元豐高興得呵呵大笑,又問道:“李侍郎是先坐一會兒,還是直接去吃午飯?”
李震一怔,“午飯不在一起嗎?”
“宅子里都是花園,擺不開宴席,我們包下了清風酒樓,就在前面,有馬車接送!”
李震看了看身后的華麗大馬車,他想了想笑道:“讓我先欣賞一下翠云峰,然后再去吃飯。”
翠云峰名氣之大,稍微喜歡奇石的官員都知道翠云峰在范寧府中,很多官員都急著一睹翠云峰的風姿,李震也不例外。
登記了名字后,李震帶著妻子直接進府,他首先欣賞片刻照壁,轉過照壁,他和妻子都驚呼一聲,范寧府中獨具匠心的園林式布局讓他們眼界大開。
院子到處擺放著極品中型太湖石,有的是從奇石館搬過來,有的是朱府送來,整座園子里足有三十余塊,但核心卻是冠絕京城的翠云峰。
“官人,我們的別宅也這樣布置吧!”李震的妻子小聲道,她眼睛里充滿了喜愛和向往。
李震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知道這是典型的皇家園林式布局,關鍵不在于布局如何?而是那座高樓,那可不是想造就能造的,需要天子特批才能建造。
他輕輕拍拍妻子的手,“我會盡量申請造樓,只要批下來,咱們也修一座這樣的園子。”
安慰妻子幾句,李震便帶著妻子向翠云峰走去。
除了少數官員進府欣賞奇石外,大部分官員都直接乘坐馬車去了清風酒樓。
熟悉環境的官員更是不需要坐馬車,直接步行前往酒樓,酒樓過了橋就到了,相距范寧府只有五十余步,以至于很多賓客剛剛坐下打量馬車,酒樓就到了。
酒樓前迎客的是朱元甫和朱孝云,這也不能怪朱家喧賓奪主,實在是范家底蘊不夠,暫時還上不了臺面,范寧是新郎,他不能迎客,范仲淹則在府宅那邊迎接重要官員,酒樓這邊只能由朱元甫父子代勞了。
另外,朱家和范家的十幾名第三代小字輩也都要站在酒樓門口迎候,他們負責領人去相應的房間,排座位當然有講究,而且是一門學問,比如兩名官員官階品級相同,職官也大同小異,那就得看資歷了,甚至還要看科舉成績,才能決定座位尊卑,座位若排錯了,得罪人都不知道。
這個苦差事當然是由朱孝云負責,他在吏部呆了近十年,對每個官員的底細都清清楚楚。
一般而言,官職高的坐在后院,官職稍低的則坐在主樓三樓的包廂里,至于一樓和二樓大堂,基本都是朱家和范家的子弟以及親朋好友,在這一點上,朱、范兩家的意見都一致,主人委屈一點無所謂,但客人不能怠慢。
不過像朱元甫、朱孝云,以及范仲淹、范鐵舟,這四人必須要去陪重要客人,而王氏和張三娘則去陪女眷。
眾人剛剛就坐,酒宴就開始了,各色菜肴和美酒如流水一般送上來,由于酒宴要到黃昏才截止,所以菜肴一般都上兩到三遍,完全不用擔心先吃后吃的問題。
酒樓里頓時熱鬧起來,這個時候大家都放下官架子,推杯換盞,罰酒喝酒,酒樓里笑語喧天。
明仁今天是伴郎,他必須抓緊時間吃點東西,然后去陪范寧,酒是不能喝了,他只能大塊吃肉,這時朱元甫帶著一名官員走過來,拍拍明仁肩膀笑道:“吃相太難看了,趕緊收收嘴,找你有點事!”
明仁是除了范寧以外,最受朱元甫青睞的范家子弟,他一直在考慮將朱元豐的次孫女許給明仁,但在最終決定這件事之前,朱元甫和明仁倒幾分忘年交的友情。
明仁見是朱元甫,連忙將口中一塊紅燒蹄髈肉艱難咽下去,這才跳起來笑嘻嘻道:“老爺子是不是要請我喝酒!”
“去!你喝了酒,還當什么儐相,有酒鬼儐相,我可不讓孫女出門的。”
“那老爺子找我有啥吩咐?”
朱元甫指指身后的中年官員,附耳對明仁道:“后面這位官人是趙宗實的岳父高遵甫,京城高家的二號人物,想和你聊聊鯤州金礦之事,你給他大致介紹一下。”
明仁心中一跳,居然有人在打鯤州金礦的主意了,不過對方是趙宗實的岳父,明仁倒不敢怠慢,拱拱手道:“在下范明仁,請高大官人多多指教。”
來人正是趙宗實的岳父高遵甫,他通過找趙宗實和朱元甫搭上關系,向朱元甫了解鯤州金礦之事。
朱元甫雖然名義上拿下了鯤州的第一座金田,但他對鯤州情況并不了解,他看在趙宗實的面上,把明仁介紹給了高遵甫。
高遵甫笑瞇瞇道:“老弟不必客氣,叫我一聲老哥就行了,來!我敬老弟一杯。”
朱元甫告訴了高遵甫,整個大宋最了解鯤州金銀礦藏的,便是這位范明仁了,連范寧都未必有他了解,高遵甫因此對明仁也格外客氣。
明仁請高遵甫坐下,歉然笑道:“等會兒要當儐相,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
“好!我喝酒,老弟隨意。”
兩人喝了一杯,高遵甫沉吟一下問道:“不瞞老弟,高家也準備在鯤州開礦,已經向礦監司申請許可了,但我們對鯤州一無所知,明仁老弟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鯤州的金銀礦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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