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將軍立下赫赫戰功,廉家人也跟著挺直了腰桿。
當年被眾人恥笑奚落,說什么廉家后輩無人竟由得一個女子出頭露面,還說什么女子為將軍是荒謬無稽可笑之事。敢背地里嘲笑天子的沒幾個,明著嘲弄廉家的人著實不少。
今時今日,情勢陡然扭轉過來。
廉家兒郎所到之處,皆被逢迎夸贊。眾人提起廉將軍,更是有志一同稱贊不已。
最高興的人,非周全莫屬了。
周全和廉將軍成親后,一直聚少離多。
周全身為天子親兵統領,每日在天子身邊當差,不能擅離。而廉將軍,則為蜀兵主將,坐鎮蜀地。夫妻兩人分居兩地,只每年歲末之際,或周全去蜀地,或廉將軍回京,才有短短相聚的光景。
夫妻兩個在成親之日便一致商定不要孩子。這些年,就這么各居一方,各自忙碌。
在眾人看來,他們兩個委實不像夫妻。
可世間夫妻,有朝夕相伴同心同德的,有同床異夢相敬如賓的,亦有他們這般相聚千里卻彼此心心相系的。
簡而言之,自己樂意情愿就好。
廉將軍打了大勝仗,捷報送到京城,同時還有一封家書送到了周全手中。廉將軍天生不是那等柔情似水的女子,家書也沒多少兒女情長,和給朝廷的戰報差不多…
周全將家書揣在懷里,閑暇時就拿出來看一回。短短幾日,少說也看了幾十回。每看一回,就要傻呵呵地笑一回。
盛鴻看在眼里,頗覺好笑,故意打趣:“師父在信上寫什么了?你這幾日天天眉開眼笑。”
周全喜滋滋地說道:“就是寫那一場大勝仗的始末。為了引彰德王出城,她一直示敵以弱。花了三個月功夫,才引得彰德王上當,主動領兵出擊。”
所以,師父這是將戰報又抄了一遍?
盛鴻好笑不已,繼續打趣:“這和送給朝廷的戰報差不多嘛!”
周全繼續喜滋滋地應道:“那怎么能一樣。朝廷戰報是軍情官寫的,這是姝媛親手所寫。”
盛鴻:“…”
算了,你開心就好。
彰德王一死,彰德城內大亂。
彰德王共有四個兒子,彰德王世子是嫡子,另外三個兒子皆是庶子。本該由彰德王世子接掌藩兵。另三個庶子私下勾結,合謀在靈堂里殺了彰德王世子。這三個庶子之間也是勾心斗角爭權不休。
廉將軍當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一邊暗中令眼線內應在城內傳播流言,一邊加緊攻城。一個月后,終于攻破城門。
彰德王的三個庶子有兩個戰死,還有一個被生擒,廉將軍留在城中坐鎮整編剩余的藩兵,命人將彰德王幼子和一眾家眷押往京城。
三路平藩的朝廷大軍,廉將軍率先告捷。從大軍動身之日算起,也不過半年光景。
廉將軍一戰成名,風頭遠遠超過了老成持重的楚將軍。
楚將軍也打了幾場勝仗。
不過,潁川王生性狡猾,龜縮不出,打定了主意躲在城內。潁川城易守難攻,楚將軍耗費數月之功,也未能破城。戰事膠著。
大齊休養生息數年,國庫勉強支撐得起。饒是如此,戶部的蕭尚書也愁得掉了大把頭發,頭禿了一小半,額頭亮得可以當火燭了。
每每盛鴻問及戶部籌措軍糧一事,一把年紀的蕭尚書就要愁眉苦臉地訴苦一回:“…啟稟皇上,這半年來,三路大軍耗費的軍糧軍餉委實驚人。國庫原本還算充盈,現在已經捉襟見肘了。兵部要銀子,禮部工部刑部吏部各處都要銀子。老臣恨不得將自己拆成兩半來支應啊!”
說著,再抹一把辛酸淚。
盛鴻好聲好氣地安撫蕭尚書一通:“…打仗哪有不花銀子的道理。你的難處,朕都明白。不過,眼下真是要緊關頭,軍糧一定要充足,軍餉也不能斷。對了,有戰死的將士,定要將安家銀子準備好。”
蕭尚書聽得全身一個哆嗦,又要哭訴。就聽盛鴻張口允諾:“國庫不夠支應,就從內務府支些銀子。”
內務府里的銀子,只有帝后才有權動用。說得直白些,就是皇家私庫。
內務府當然不能和國庫相提并論。
不過,皇上肯拿出一筆銀子來,已是意外之喜了。
蕭尚書頓時大喜,腿也不抖了,人也有精神了,聲音也洪亮了:“臣謝過皇上。”
當日晚上,盛鴻神色復雜地回了椒房殿。
謝明曦見他神色有異,頗有些稀奇,笑著揶揄:“廉將軍打了大勝仗,三藩已平定其一。另外兩藩戰事也算順遂,平藩指日可待。你應該高興才是。怎么這副神情回來了?”
盛鴻長嘆一聲,一臉悔不當初:“別提了。我一個不慎,上了蕭尚書這個老狐貍的當。”
謝明曦好笑不已,追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盛鴻再嘆一聲:“師父打了勝仗,得準備犧牲將士的安家銀。蕭尚書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說國庫不豐,處處都要銀子。他愁得整夜睡不著,頭發都掉了大半。我一個心軟,就說從內務府里支些銀子出來。”
結果,就被蕭尚書狠狠敲了一筆。一張口就是兩百萬兩。
內務府里的存銀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
饒是盛鴻慷慨大方,也覺得肉痛。待蕭尚書歡天喜地謝恩后,才咂摸出些不對勁來。出了移清殿,越想越是懊惱。
之前估算過,國庫里的銀子支持一到兩年的戰事不成問題。這才過了半年,怎么可能就沒銀子。
他這是跳了蕭老狐貍的坑里了。
謝明曦難得見盛鴻懊惱不已的模樣,輕笑個不停:“罷了,平藩是眼前的頭等大事,哪有不花銀子的道理。你這個天子從私庫里撥些銀子,也是應該的。”
盛鴻肉痛一陣子,也就將此事拋在了腦后。正要摟住嬌妻溫存一二,門外忽地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魏公公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啟稟皇上,神衛軍送來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