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丫鬟婆子已經抬了椅子來給昭惠公主和魏明煦林芷萱一行人坐,昭惠公主坐在床前只見床上躺著一個與昭惠公主年紀相仿的老太君,只是因為行將就木,并沒有昭惠公主臉上的福態雍容,反而顯得瘦骨嶙峋。
昭惠公主一身的傲骨傲氣,卻在瞧著床上的老太君時,面容變得慈愛柔和下來。
已經睡到了晌午,尚且不曾用早膳,昭惠公主輕輕地拍了拍床上老婦人的肩膀,喚了一聲:“老姐姐,老姐姐,你醒醒,吃點東西再睡。”
床上的老太君眼皮略微顫動了幾下,似乎能還能聽見昭惠公主說話。
只好半晌,才見她顫顫巍巍的睜開眼睛,透過屋里通透的光,瞧見了坐在自己床前的昭惠公主,老太君的嘴角西董,似是想要對昭惠公主笑笑,一讓她安心,卻只是臉上松弛的老皮抖了抖,有氣無力的緩緩回了一句:“您來了,不用擔心,我…好得很。”
昭惠公主眸中即刻隱約有些酸澀,可面上卻并不顯露出來,只是對她說:“你不是一直念著你的兒子,如今倒是有緣,你兒子的后人過來瞧你了。”
床上原本有氣無力的老太君,眼眸在見過了昭惠公主之后,幾乎無力再支撐,已經緩緩合上,此時聽了昭惠公主說了這樣的話,身子都忍不住有些顫抖,眼皮也是極力地跳著,復又睜開了,她四下打量著屋里的生人,林芷萱如今倒是有些猜到了緣故。
見昭惠公主如此說,卻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那老太君的眸子緩慢地在屋里的人身上逡巡,在目光觸及林芷萱時,剎那間定住,竟然緩緩,朝她伸出了手。
“瑾瑜,是他,是她吧,是我的瑾瑜。”喃喃念著,老太君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斑駁的淚水。
看著她顫顫巍巍的伸出的手,聽著她口中喚著自己曾祖父的名字,林芷萱心中不忍,走上前去,也用手拉住了床上的老太君。她,竟然是自己戰死沙場的高祖父嫡妻,也是當初大齊相國夫人,自己的高祖母。
這其中個就故事,是魏明煦與道真一行人離開之后,道真私底下對魏明煦說的。原來當初大周太祖皇帝入關,林家一門忠烈,林佑堂自殺以示忠貞,長子戰死沙場,長房一門忠烈,紛紛自殺,也不肯投奔清朝。
林芷萱的高祖母也是出身名門顯族,曾是公主舊時玩樂的閨中密友,當時,老太君恰因丈夫出征,與昭惠公主一同在五臺山祈福,得聞國破家亡的噩耗,昭惠公主自知回天無力,并沒有回京,反而是折轉隱居山中,就此不問世事。
得知自己全族俱亡,丈夫戰死,林家的老太君萬念俱灰,原本打算一死,卻因為昭惠公主舍不得她,而在此茍活下來。
如今她年歲也大了,卻一直掛念著自己從小最疼愛的兒子,當林芷萱林家長房舊人的身份公諸于眾之后,道真曾經與林家老太君說起過,她的兒子當年并未并未隨父親一同殉國,而且還有了子孫后代。
只是因為冷家一直避世不出,老太君年紀也大了,所以并未提出過特殊的要求,但是道真確知道這一直是老太君心中的心結。
如今她即將與世長辭,不過三五天的壽命,而林芷萱和魏明煦又恰巧路過,也是天意注定,如何能不請來一見。
老太君看著林芷萱,手激動地顫抖,卻已經沒有多大的力氣多說什么,只因為一時太過激動,險些又暈厥過去,還是道真又人中,又給她喂天王保心丹的,這才略為住了形勢。
昭惠公主在一旁勸著,說時日還長,不要著急,有什么話慢慢說,老太君這才略微合目休養,可拉住林芷萱的手依舊不肯松開,林芷萱只好坐在床前陪伴著老太君,待她略微平穩些情緒,再與她說話。
一室之內無人言語,正覺著略微有些尷尬,外頭忽然有些騷亂,有丫鬟來通傳:“老祖宗,大老爺和二老爺聽聞家里來了客人,特地帶了人過來看看,正在外頭不敢進來,怕打擾了老祖宗和老太君。”
瞧那意思怕是和魏明煦的人對上了。
昭惠公主只對道真道:“你出去瞧瞧,別讓他們擾了老太君的安寧。”
道真依言而去,昭惠公主的眼神卻隨著道真的身影,飄向了魏明煦,示意魏明煦也出去看看,管好他自己的人。
魏明煦卻不為所動,他知道肅羽是一個極有分寸的人,若非對方太過無理,斷然不會做出失禮的事情。
況且道真已經去了,魏明煦相信,道真可以將事情處置好。昭惠公主見魏明煦不為所動,倒是隱隱有些動怒:“攝政王倒當真是穩如泰山。”
魏明煦淡淡道:“公主謬贊。”
昭惠公主繼續道:“區區幾人就敢闖我冷家別院。攝政王倒是好大的氣魄。”
魏明煦此番這才將眼眸從林芷萱身上移開,轉向昭惠公主,道:“公主言重,我等可不是闖進來的,而是冷家請來的,來者即是客,在我這客人在主人面前有什么可怕的。”
昭惠公主冷笑道:“遠來是客,可你們魏家不是最擅長反客為主嗎?否則偌大的中原,又怎么會落到你們魏家人手里?”
“這天下從來都是有德者居之,不分魏秦,不分周齊。齊朝末年,災禍恒生,朝廷卻無動于衷,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顧。民生凋敝,百姓揭竿而起,動亂紛紛。改朝換代是意料中事,只是我們魏家先祖,英勇善戰,一統天下,繼承大統,是天命所授。何來反客為主之說?”
昭惠公主被魏明煦幾句話激怒,可皇家修養卻依舊不容許她拍案而起,只是握緊了手里的龍頭拐杖,與魏明煦怒目而視:“滿口胡言!我父皇在位之時,勤政愛民,輕徭薄賦。國家賦稅還不及如今的三分之一,爾等蠻夷橫征暴斂,還有臉在此處說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天下蒼生?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