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歆姐兒走了,淑慧眉目流轉,委婉地提了,林芷萱思忖了片刻道:“也未必不好,只是也要先瞧過了旁的再說,這才第一日,還不必著急。不過無論如何,宮里定然有她一席之地就罷了。”
得了林芷萱的許諾,淑慧心頭的石頭倒是落了大半,既然歆姐兒這個干姊妹進不了皇宮,那么淑慧的一門心思就都在黃九姑娘這個小姑身上了。
淑慧還沒走,外頭秋菊通傳說,外頭好幾家遞了拜帖過來。淑慧見林芷萱忙著,便也不好再叨擾,又說今日戶部和內務府開始登記應該進宮候選的女子名冊了。里頭外頭還有許多事要忙,便領了黃九姑娘先告辭,說改日再來瞧林芷萱。
林芷萱點頭許了,隔著通透如琉璃的明紗,瞧著回廊上丫鬟給淑慧和黃九姑娘披上了斗篷,冒著外頭細細的霰雪去了。
今日這樣惡劣的天氣,卻擋不住那些爭名逐利的人。只要是京城官宦人家適齡的女子,皆帶了女兒去最近的衙門登記造冊,有宮里的嬤嬤和太監細細地檢驗身段、年紀、體味、容貌,以及是否是處子等等。
原本這些都該是進了宮之后,由皇上太皇太后見過之后再做的,可是畢竟不是往年正式的選秀,如今為了盡量篩選,減少人數,便將流程倒置了。
除了內務府和戶部忙亂不堪,就連公主府、林府,甚至各個王府都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但凡想給自家女兒謀個出路的,都趕緊領著女兒去見淑慧公主,或是各位與林芷萱有交情的王妃。
畢竟九品芝麻官總有個做七品的親戚,七品的總有個認識的三品官,三品的總認識幾個皇親貴胄。
靖王府幾乎要被踩破了門檻,也不知道林芷萱是從哪里來了那么些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侄女外甥女,別說林芷萱,就連各位王妃公主也都是不厭其煩。
一日之間不知道有多少往靖王府遞名帖的。
林芷萱起初覺著有趣,但凡過來的,林芷萱都點頭見了,可是三五日還好,七八日之后,林芷萱便早已經不勝其煩。
能不見的林芷萱一律不見了,只是如淑慧、王佩珍、德親王妃、應親王妃、王夫人這樣的不能不見,更讓林芷萱詫異的,是溫莊公主這樣面冷的人,竟然都舉薦了兩個姑娘來給林芷萱瞧。
與那些小門小戶里出來的姑娘相比,這些王妃公主選出來的姑娘,哪怕沒有最好,可是從姿容禮教上來說,都是很出眾的,否則他們也拉不下那個老臉來帶些市井村婦給林芷萱瞧。
林芷萱都仔細地聽了她們的家世,又聽了那些女子的特點專長,或是瞧了繡樣,或是聽了琴瑟,也有問兩句詩書的,倒是也可以解悶。
只是畢竟在自己面前,那些姑娘大多一個個的端莊有理,話也不多,都是幾位王妃公主一個勁地夸好,品行好、模樣好,仿佛各個都是為了做皇后出落的。
林芷萱瞧著她們立在自己身旁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每回來了姑娘,林芷萱問了三兩句話,瞧著容貌言語上沒有什么大的不足之后,便總是贊一回之后道:“真是個好孩子,我府里也有幾個孩子,秋菊領著姑娘去找九姐兒她們玩去吧,我們在這兒說說話。”
也有乖順地跟著去的,也有不肯去,非要圍在林芷萱身邊伺候的。也有話多的,也有話少的。
只是遲遲沒有見忠勇公府的人遞來名帖,直到三日之后,林芷萱沒有見到那位謝家內定的嫡女謝錦年,卻見到了楚楠。
林芷萱瞧著楚楠如今日漸豐盈,已經不再是幾年前自己去忠勇公府瞧她的時候那般瘦弱的模樣了,身后跟著的錦瑟和絲竹都是極好。林芷萱便只含笑拉了她去里間說話,人都散了,不讓伺候。楚楠也讓錦瑟和絲竹自去找秋菊、冬梅喝茶。
林芷萱笑著打趣她道:“怎得派了你這樣一個人孤身來做說客,竟然也不派個奴才跟著,聽聽我們都說了什么,看樣子老夫人如今可是對你信任得緊,覺著你有把握說服我了?”
楚楠上來要擰林芷萱的嘴,道:“就會編排我。得了,咱們兩個明人不說暗話,我的來意,你比我更清楚。”
林芷萱端起了茶杯,低頭輕輕撥弄著茶沫,緩緩道:“你的來意我自然清楚,可是為什么偏偏要送她進宮呢?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王爺?這溫良恭儉讓的女子,我這兒都有,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也不比你們家的姑娘差。”
楚楠原本是側坐在炕上的,聞言轉過身面對著林芷萱,雙肘撐在炕桌上,兩手疊在一塊,那架勢很是認真,語氣卻頗有些嘲諷:“老夫人說,我們自己家養大的孩子,自己放心。”
林芷萱聞言卻笑了:“瞧你一副要掐架的架勢,你不與我說真心話,我可懶得跟你打太極。若是要打太極啊,跟你們家老夫人我還下得去嘴些,跟你,反而是疏遠了。”
林芷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語重心長道:“楚楠,老夫人想讓你來勸我,我卻知道你是最為難的,受她的命,心里卻想著我們的姊妹情分。這件事情鬧到這一步,其實我并不想看見,這些年咱們兩家和和睦睦的,其實挺好,又何必為了這一樁親事撕破臉呢?
你們家老夫人一定要將瑾年送進宮,若是為了挑撥皇上和太皇太后以及靖王府的關系,而親近忠勇公府,那么你覺著我和王爺會答應嗎?如果我明知她意圖對太皇太后不利,你又讓我如何去答應?
如果當真只是如你所說,你們自己家養大的孩子,自己放心,那么我也可以請你放心,我挑選出來的姑娘,品性容貌,都不會虧待皇上,議定了之后,也會送去忠勇公府給老夫人和你們都瞧瞧,不會胡亂尋些粗俗不堪的女子搪塞。定然要處處都比你們家瑾年挑的,讓他們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