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和魏明煦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畢竟是冬日里,夜長天短,而靖王府里連夜進宮請太醫的事情一鬧出來,朔哥兒的事就鬧得人盡皆知了。
林芷萱又想起年前九姐兒病得那一場,也很是兇險。
自己向來體弱,懷九姐兒的時候,當初墜入冰湖里身上的寒氣還未拔干凈,雖然生完了孩子之后,月事倒是不再腹痛了,可是那些子寒氣都讓九姐兒帶了去,這孩子從小身子就弱的不像話。好在有胡良卿和一眾太醫在這里。
林芷萱也是頭一回覺著魏明煦明智。
只瞧著旁的府邸有做瓜果香料生意的,有經營當鋪賭坊做副業的,而這偌大的靖王府,最主要的副業竟然是醫館。
卻也因著如此,魏明煦搜羅天下名醫,甚至比宮里太醫好的都大有人在。二則各地出現什么疫癥災荒的時候,這些醫館出面,或施藥,或布粥,也都名正言順,也算是遍布大周上上下下。
再則,人吃五谷雜糧,沒有不生病的,所以有了這些醫館,不管是上上下下,魏明煦想打探些消息,或是找什么人,也都十分的方便。
而如今府里有九姐兒、歆姐兒、朔哥兒和小姐兒四個孩子,魏明煦又想給林芷萱調理身子,讓林芷萱能早日再給他懷上個孩子,所以像胡良卿這種在婦嬰一科上擅長的大夫,魏明煦都不將他放回底下的醫館去了,直將他的親眷也接來了京城,在府外給置了家宅,好就近伺候。
卻也不推舉他進宮,畢竟若是當了太醫,還要應卯,還有諸多瑣事,不如這樣干凈。
林芷萱正在走神兒,想起九姐兒當初病得兇險,差點就去了,自己也是這般衣不解帶地跟魏明煦陪在九姐兒床前整整半個月,那孩子才緩過來。
朔哥兒一向身子強健,可是這一回的病來勢洶洶,瞧著孩子小臉燒得通紅,倒是似乎比當初的九姐兒更加嚴重的樣子。
剛才好容易喝下去的藥膳,只瞧著朔哥兒的小眉頭一皺,又從唇邊溢了出來。
林芷萱瞧著那些婆子手腳慌亂,看著著急,趕緊上前去將朔哥兒抱了起來,讓他趴在床邊,都吐出來,不能仰著頭,怕吐出來的東西再流回去嗆著。
林芷萱對胡良卿道:“藥膳的法子不行,藥也喝不下去。怕是要施針了。”
林芷萱知道胡良卿擅長一些民間偏方,和藥膳調理,但是在施針找穴上,并不如那些宮里的太醫。
上回九姐兒的時候也是,太醫們商量好了要刺哪幾個穴位,然后由一位劉太醫施針,他是宮里針灸最拔尖的。
可是如今大年里頭,這位劉太醫并不曾在京城當值,已經回錦州老家過年去了,怕是要出了十五才能回來。而朔哥兒的事,又著實耽擱不得。
林芷萱也是日夜為此揪心,直陪朔哥兒住在了偏殿里,衣不解帶地照看這孩子。
外頭聽聞朔哥兒病了,也陸陸續續有許多來探病的,林芷萱哪里有功夫應付那許多,便盡數辭了,說朔哥兒病重,不能打擾。
太皇太后也派人問候了一回,讓林芷萱好生照看朔哥兒,有嘉獎了當初林若萱懷著朔哥兒去刑部大堂上救林芷萱和魏明煦,保護靖王府的義舉,讓林芷萱這些日子不必進宮了。
林芷萱謝了恩。
孩子太位當真十分的難找,幾個太醫都束手無策,商議了再三,試了好幾遍,林芷萱瞧著那么長的針一遍遍地扎著朔哥兒卻還總是找不對穴位,就跟著提心吊膽地心疼。
魏明煦來瞧過幾遍,孩子的病情一直在反復。魏明煦瞧著林芷萱也跟著熬得憔悴了起來,也勸林芷萱不要太過勞累。又說:“瞧這個樣子,不如把你二姐姐接回京城吧。”
林芷萱連連搖頭:“若是我驟然給二姐姐去了這樣一封書信,說朔哥兒不好,怕是再杭州二姐姐就能嚇昏過去。況且朔哥兒不會有事的,有我在這兒呢。只是前幾日太醫找不太準穴位,如今已經漸漸能找準穴位了,朔哥兒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為什么要接二姐姐過來,我可不想做那樣的打算。”
林芷萱說著情緒有些激動,想起前世林若萱無子而終,這輩子好容易加了個兩情相悅的人,卻又年少守寡,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是她一輩子的依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孩子再離她而去。
魏明煦道:“好,那就不叫她回來,我是想著她畢竟是孩子的親娘,有她在,你也能略歇歇。你要照看朔哥兒,首要的是不能自己先病倒了。”
林芷萱唇角噙了一絲暖心而疲憊的笑,道:“王爺說的我記著了。”
魏明煦這才略略放心,道:“眼看著就要開印上朝了,王府里的事你若是照應不過來,可以吩咐給幾個側妃或是夫人。我打算叫杜勤和冬梅回來幫你的忙。”
林芷萱略一詫異,再一想,雖然每個月冬梅都有進王府來給自己請安,可是這一年了,冬梅的肚子卻依舊還沒有一絲動靜,兩人包括杜家的二老一開始都還著急,甚至當初杜勤也請了胡良卿去給冬梅調養身子,可是胡良卿說冬梅身子康健,又說了這種事要順其自然,急不得。
如今魏明煦和林芷萱都是用人的時候,召他們回來也無妨,杜勤是成了親不過半月就回來幫魏明煦辦事了。
而冬梅也再三跟林芷萱申訴了。
林芷萱倒也想過,可是讓冬梅白日里回來伺候,但不必值夜,夜里便回家。或是與杜勤一樣,排上班次,每個月留在王府幾天,回家幾天,與王府里旁的嬤嬤一樣,倒也未嘗不可。
林芷萱從前是不舍得,想著自己身邊的丫頭,她的命最好,如今已經嫁給了杜勤做了官太太,實在沒有必要再回自己身邊做丫鬟伺候。可是如今林芷萱倒是轉了主意,冬梅如今已經嫁為人婦,又是嫁給杜勤這樣有管制在身的,可以出入的地方漸漸多了,能接觸的人也廣了,況且還有個萬事皆知的杜勤。有些話有些消息,自己不好直接問杜勤,如今冬梅倒是可以成為林芷萱的另一雙耳目。
其實原本秋菊是最耳聰目明的,可是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總覺著秋菊在京城里做起事情來,也總有些力不從心了,有許多事都是后知后覺的。
讓林芷萱最介意的,就是蘆煙的婚事,這樣的事,秋菊竟然都不曾替自己留心,著實讓林芷萱頗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