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涼如水,林芷萱坐在靖王府華貴的馬車上,擁著狐裘,烤著暖爐,略微掀起了馬車的窗簾,瞧著外頭絢爛的煙花。
冬梅上前來,幫著林芷萱舉著簾子,讓林芷萱將手放在紫貂皮的套袖里頭暖著,怕她凍著手。
林芷萱對冬梅略微笑了一笑,卻瞧見冬梅的眼神也透過窗子往外看,可她的眸子,看的卻是騎馬護送自己的杜勤。
杜勤的姿勢有幾分怪異,冬梅的眸子里也都是擔心。
林芷萱略微蹙眉:“他傷著了?”
冬梅趕緊道:“替王爺擋了一下,后背灼傷了一大片,也不知道傷沒傷著骨頭。”
言語中很是焦急。
林芷萱瞧了冬梅一眼,卻伸手拉下了冬梅舉簾子的手,將她凍得冰涼的小手握在掌心,眸子帶幾分憐惜地道:“我身邊有你們三個丫頭,王爺身邊卻只有杜勤和肅羽兩個。秋菊和夏蘭是兩個沒福氣的,當初我顧不上,任他們鬧了那樣一場,三人皆是不得善終。
如今,你偏偏又瞧上了王爺身旁的人。只是杜勤和肅羽不一樣,杜勤有家世,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到很是個可靠的人。你若有心,我自然也想早早的成全你,一面夜長夢多。猶豫至今,一則是因為你年紀太小,若是如我當年一樣,一朝有孕,對你身子不好。二則杜勤身上是有官銜的,你如果嫁過去,就是官太太了,深居簡出。而如今秋菊這樣,我身邊也的確缺幾個得力的人,一時還離不開你。”
冬梅連連搖頭:“冬梅不想離開娘娘,無論以后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罷,無論以后嫁給什么人,冬梅都是要跟著娘娘的。
當初夏蘭姐姐糊涂,與肅羽私定終生,她卻私底下與我說過一句話,她不想做官太太,也不想做少奶奶,只想一輩子伺候娘娘,跟在娘娘身邊。
冬梅也是一樣,無論冬梅以后成了什么,都是娘娘當初從杭州帶進京城的丫鬟,都要一輩子跟隨娘娘的。冬梅一路跟您過來,知道您的不容易,冬梅怎么會,怎么能離開娘娘,自己一個人去享清福,做什么官太太。若當真要那樣,冬梅寧愿一生不嫁,守著娘娘。”
林芷萱聽了冬梅的話十分的暖心,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傻丫頭,你若當真有這個心思,可與杜勤透個口信,讓他回去問問他娘,若是你嫁了他,卻依舊要回靖王府管事,她可會同意,若是欣然答應,便道王府里來跟我說話。若是不愿意,非要給杜勤尋個什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做奶奶,那…”
冬梅搶了林芷萱的話道:“那我就不嫁給他了!”
說完,又覺得害臊得緊,冬梅復又羞紅了臉。
瞧著那小丫頭,半是懂事,半是稚嫩可愛,林芷萱也忍俊不禁:“你個鬼靈精,那我便等你的消息,等王府的這件事情過去之后,便給你拿主意,我和王爺親自給你們兩個賜婚。”
一番話給冬梅說得面紅耳赤,訥訥不再言語。
林芷萱心中原本因著此去忠勇公府有幾分忐忑,倒是跟這小丫頭三兩句閑話之后,心中略輕快了些許。
也不多時辰,就到了忠勇公府,杜勤上前去遞名帖,守門的小廝嚇了一跳,趕緊忙慌慌地進去通傳。
林芷萱坐在馬車上,手輕輕撫摸著套袖上精致的貂毛,怕是謝炳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今夜竟然會突然造訪吧。
這等待的時間有點長。
馬車里的炭盆都快燒完了,冬梅又給添了一鏟碳:“這忠勇公不會不見娘娘吧?”
炭火一填進去,紅紅的火光映得林芷萱的面色也越發的潮紅:“不會的,哪怕他不見我,楚楠也會想法子見我的。況且,他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何會深夜造訪嗎?”
果然不多時,忠勇公府的大門開了,管家親自出來,引著林芷萱的馬車,從沒有門檻的偏門,進了忠勇公府。
杜勤騎在馬上,背挺得筆直,十分警醒地四處打量著忠勇公府的動靜。魏明煦是給了他死命令,要好生保護林芷萱的。
相對于杜勤的緊張,林芷萱卻放松得多。
謝炳初和謝老夫人都沒有出現,林芷萱換了忠勇公府的小轎,直去了楚楠的住處。
管家說是后宅,略攔了杜勤一行人一下,杜勤和他身后的一眾侍衛,卻絲毫不賣管家的面子,左右護著林芷萱的轎子,長驅直入。
直到了楚楠的門口,林芷萱下了轎,對杜勤略擺了擺手,杜勤一行人這才停下腳步,卻略略散開,將楚楠住的尤南軒半包圍了起來。
管家心中有幾分不安,只領了林芷萱進了院子這才告辭。
楚楠并沒有迎出來,她當真是病了。
林芷萱略略蹙緊了眉頭,抬步進了尤南軒。
楚楠果然讓在床上,丫鬟錦瑟已經過來迎了林芷萱,林芷萱瞧著房中四下無人,問了錦瑟一句:“二爺呢?”
錦瑟略一猶豫,瞧著四下都是靖王府的人,也是為了維護楚楠的顏面,才道:“聽說娘娘要過來,所以避了出去。”
林芷萱看錦瑟眼神飄忽,也知道定然不是那么回事,再上前去,楚楠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林芷萱揮了揮手,讓幾個近身的丫頭也退去了外間,只領著冬梅上前來,錦瑟趕緊給林芷萱搬了個凳子讓林芷萱在床邊坐了,林芷萱趕忙問:“這是什么了?怎么病成這樣?”
楚楠已經睜開了眼,強撐著要略微做起來些,林芷萱不許,只讓她好生躺著說話。
楚楠嘆了一口氣,十分虛弱地問她道:“怎么了?你怎么大半夜的過來,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今這樣,也聽不大得外頭的動靜,咳咳…”
說著,略微咳嗽了起來。
林芷萱的眉頭緊緊皺著,盯著錦瑟看,要跟她要個說法。
錦瑟顫顫巍巍,目光躲閃,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楚楠卻嗤笑了一聲,道:“跟你有什么不能說的,我才小產了,略有些傷了身子,養幾日就好了。”
林芷萱驚詫:“怎么就小產了?什么時候的事?我瞧你臉色十分的不好,可找太醫仔細瞧過了嗎?吃的什么藥?多久了?”
楚楠擰著眉頭:“瞧你這一大車的話,我都不知道該從哪句開始答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的,我不上心這些,卻有人替我上心了。”
這言語中,明明是遭了算計。
楚楠是個怎樣厲害的角色,有誰能算計得了她?
錦瑟聽楚楠這么說,臉色卻更加的悲苦,怕是實情,遠比楚楠三兩句輕描淡寫的話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