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萱這才回府,外頭紛紛揚揚就落起了雪來。
冬梅在一邊扶著林芷萱,一邊道:“好在今日回來的早,也不至于再著了寒氣,我吩咐人去給娘娘熬一碗紅糖姜湯暖身子去。”
林芷萱由冬梅扶著進了錫晉齋,冬梅招呼了底下幾個小丫頭來給林芷萱解了披風,又吩咐了人去熬姜湯,林芷萱瞧了外頭紛紛揚揚的雪,還有在廊檐下跪著瑟瑟發抖的三個人,眉頭顰蹙,對冬梅耳邊輕輕吩咐了一句話,讓冬梅親自去辦。
林芷萱換了家常的衣裳,先去偏殿瞧了九姐兒,九姐兒還在睡著,只林芷萱出去之后,起來吃了一回奶,哄了好半天,這才終于又睡下了。
林芷萱給九姐兒整了一回襁褓和被子,讓小人兒睡得更舒坦些,這才又低聲瑣瑣碎碎地叮囑了乳娘一番,要如何小心,一會兒醒了派人過去回稟她云云,乳娘一一應著,林芷萱這才出了側殿的門,進了前院,只見杜勤已經領著小廝在院子里擺好了條凳,備好了板子。
秋菊和花兒草兒心中都十分的忐忑。
秋菊心中已經是抱了必死之念,畢竟魏明煦在外頭當著那么些人下的命令,自己想逃都逃不過去,而林芷萱哪怕能讓自己少挨些板子,可是柳溪從前在靖王府的時候,幫著林芷萱整頓過靖王府的規矩綱紀,一概比照著宮里來。
宮里的宮女要是犯了事,是要在廊下把了褲子責打板子的,一則是打,二則是辱。
并且,在宮中犯了事挨了板子的奴才,是一概要逐出宮里,永不錄用,為的是怕奴才挨了板子,心中對主子起了怨懟之心,對主子不忠。
此番,自己遭人陷害,還是當著皇上、太皇太后和整個皇室宗親的面魏明煦已經有了決斷,自己這頓板子是逃不掉的了,哪怕是性命無虞,在這靖王府也待不下去了,而如果被趕出府去,那自己的臉面又往哪里擱?秋菊寧愿一死。
而一旁的花兒草兒,心中更是泛起波濤萬千,這事兒原本只牽連到花兒,怎得林芷萱卻先叫了草兒在這里一同罰跪,旁人不知道其中緣故,可這兩人此番一個對視,心中卻都知道林芷萱明察秋毫,她們兩個也是逃不掉了。
林芷萱走到廊下,瞧著衣衫單薄的秋菊,冷著臉色道:“你可知罪?”
秋菊俯下身去,對林芷萱磕了一個頭,不知道是冷還是激動,身子略微顫抖著:“娘娘,秋菊冤枉,秋菊當真吩咐了花兒去照看馬車里的炭盆,之后才離開的,是花兒為了逃避罪責,才誣陷秋菊,求娘娘明察…”
秋菊還要喋喋不休地說下去,林芷萱卻擰起了眉頭喝斷了她:“你是說王爺冤枉了你?”
秋菊的身子猛地一僵,緩緩抬起頭來,眸子里的眼神惶恐而不可置信,秋菊瞧著林芷萱冰冷的眸子,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秋菊低下了頭,俯身給林芷萱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額頭碰在冰冷的回廊上,不知道是激得人清醒,還是冰的人麻木。
“秋菊不冤,秋菊知罪。”
林芷萱不忍再看她,只別開了眸子,瞧著院子里冰冷冷撲簌簌的雪越下越大,忍不住眼圈有些泛紅。
林芷萱對著院子里的人喝道:“來人,將秋菊拖去西配殿,依王爺所言,重則五十,堵上她的嘴,別驚擾了公主安睡。”
秋菊身子微微地顫抖,有些不忍看林芷萱,她連一個痛快都不肯給自己,是為了要給夏蘭報仇嗎?也罷,能讓自己死在西配殿中,在這一屋子丫鬟婆子面前總歸算是留了點臉面。
秋菊心中五味雜陳,仿佛有千言萬語,可是等小廝來扯自己衣衫的時候,她卻只焦急不安地對著轉身往錫晉齋進去的林芷萱喚了一聲:“姑娘!”
余音戛然而止,秋菊如鯁在喉,千言萬語卻再也說不出。
卻不知道這一聲姑娘,竟然險些讓林芷萱落淚。
從前在杭州種種,一一在眼前浮現。
林芷萱加快了步子,進了錫晉齋,只聽著外頭一陣細碎挪動,繼而便只剩下棍棒擊打之聲。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聽得心驚,可是畢竟這不是林芷萱的命令,她們還敢給秋菊求求情,這是魏明煦臨走前撂下的話,就連林芷萱都只能照辦,她們這些做奴才的,哪里還敢再多言,只聽得心驚肉跳。
不多時,冬梅匆匆進來,低聲跟林芷萱說:“娘娘,方才我瞧見一個小丫頭鬼鬼祟祟的,往邱夫人的住處去了。”
林芷萱略微詫異:“邱氏?不是李婧?”
冬梅道:“已經按娘娘的吩咐,派人盯著李側妃處了,只是還沒有動靜。”
林芷萱點了點頭,倒是有些拿不準邱氏只是好奇多事,還是此事當真與她有關了。
林芷萱對冬梅道:“你先叫那兩個小丫頭進來,然后再去給我查查,邱氏與秋菊這些日子可有什么過節。”
“是。”冬梅躬身應著。
林芷萱聽著西偏殿里頭偶爾溢出的一兩聲痛苦的呻吟,還是忍不住心軟,冬梅瞧著林芷萱的神色,在林芷萱耳邊又安慰了一句:“娘娘放心,杜勤手底下的人有分寸的,傷不到筋骨。”
林芷萱略微點了下頭,可繼而又聽著冬梅竟然直呼杜勤的之名,而不以大人相稱,倒是有幾分瞎想。
林芷萱對冬梅略一點頭,讓她且去辦事,冬梅應著去了。林芷萱瞧著她的背影,卻不知是喜是憂。
冬梅也已經不再是當初跟自己在杭州時的小丫頭了,可是怎得一個兩個的都跟魏明煦身邊的人糾纏不休,從前因著一個肅羽,折了自己的夏蘭秋菊,如今林芷萱倒是有些心有余悸,倒是不太情愿讓冬梅再與杜勤走得太近,怕重蹈覆轍。
林芷萱心中正劃算著,直到花兒和草兒凍得瑟瑟發抖進來,兩個人心中此時,倒是已經放心了不少,既然林芷萱已經重則了秋菊,那就是認定了這個事是秋菊的不是,與他們兩個無關了。
況且事情還牽扯到公主府的曹媽媽,此時已經時過境遷,林芷萱定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再去公主府找人查證,否則也就太小題大做了。
花兒草兒對視了一眼,各自安心,這才給林芷萱跪下了。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