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殿前歡 夢熊喜,殿前歡。他說他之所以不娶,是為了尋一命定之人,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誰能想,這一句欺騙天下人的荒唐言語,竟然一語成讖。
內務府得了皇上授命,簡領侍衛內大臣王景生、九門提督左磊綜、內閣首輔沐泰初、德親王魏明穆,雍穆公主、溫莊公主、莊親王妃、義親王妃等大臣命婦協辦婚事。
雍穆公主是魏明煦最小的姑姑,如今也是六十有六,雖然比魏明煦的二姐姐溫莊公主還要小兩歲,可是身子骨都不那么健壯了。
領旨之后,雍穆公主、溫莊公主并莊親王妃、義親王妃、左家的老夫人、沐家大太太、德親王妃來梁家看了林芷萱一次,并與王夫人和林芷萱細細囑咐了嫁娶的規矩。
之后便將預備婚儀之事都交給了莊親王妃王佩珍主理,義親王妃、左家大太太、沐大太太協理,雍穆公主和溫莊公主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只在婚儀當日出面指點儀程,或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去找兩位細問端詳。德親王是魏明煦的弟弟,德親王妃是弟媳,這樣的事不好出面張羅,只讓她得閑便來陪林芷萱說話。
如此一來,這事兒不過是交由王佩珍操勞,畢竟她與王夫人是堂姐妹,林芷萱是她外甥女。義親王妃則是因為李家的緣故,但是義親王妃畢竟是廖家人,原本嫁給魏明煦的該是她廖家的女兒,如今換了林芷萱,她心里也不痛快,故而,對此事淡淡的,也假托了年紀大了,坐鎮后方。
而左大太太是魏明煦的表兄嫂,沐家有才與林家因著林雅萱的事連了姻,這兩個自然要來幫著出力的。
王佩珍只寵溺地攬著林芷萱玩笑道:“你這丫頭真是有福的,楚楠的婚事我都沒幫著張羅,如今你的婚事倒是落在了我頭上,也多虧雪安這些日子身子好些了,要不然我也學他們,一推四五六,在后頭躲懶去。”
林芷萱卻也笑著:“楚楠的事是我幫著姨媽心,如今是合該姨媽來還我了。”
王佩珍笑著道:“你們瞧瞧她這張厲害嘴,倒成了我欠她的了。”
左大太太笑著道:“以后,你這外甥女兒成了你弟媳,可不就該這么與你說話嗎?”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起來,開始數論輩分。
梁家自從接了旨便來往恭賀不斷,高朋滿座,再無一日空閑。王佩珍和左大太太、沐大太太成日里來往不便,便索性住在了梁家,原本空空蕩蕩的梁府一下子擠滿了人。
欽天監擇吉日十月二十八魏明煦來林家拜謁林芷萱的父母,到時會欽定內大臣、散秩大臣、侍衛、護軍等隨行,行大禮,設宴。
這是頭一樁要緊的事,王佩珍覺得這樣的事不適合在梁家辦,故而林鵬海和王夫人商議著也不管什么吉日不吉日,十月二十六,便先趕緊搬到興華胡同林府去。
一家子忙得亂了套,林芷萱卻只被安排著在屋里歇著,畢竟這是她自己的婚事,著實不該她來拋頭露面。
可是秋菊、夏蘭幾個都卻不得閑,成日里是被指使得團團轉。
滿家里能得閑的,竟然就只剩下了林芷萱和一個有孕的林若萱來陪著林芷萱歡喜又惶恐道:“連綠瀾都被喚去當差去了,我可要謝謝各位太太奶奶,要不是看著我有了身孕,早就抓去同大姐姐一般給你做苦勞力了。”
林芷萱玩笑道:“當真只怨這一道圣旨,鬧得家宅不寧的。”
林若萱瞧著林芷萱眸底淺淺的笑意,打趣道:“我的好王妃,您可千萬別說這樣的話。”
“姐姐!”林芷萱嗔怪了一聲,復又瞪了她一眼,“怎得如今連你都這般壞了。”
林若萱笑著道:“我是替你高興,芷萱,如今你嫁得良人,我才終于放心了。”
良人?
他是自己的良人嗎?
那些被自己狠狠壓下的,踐踏的,不許再想的思緒復又翻涌出來,泛濫成災。
林芷萱這幾日總是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岳寶樓自己與他的那一番對話,總覺得自己當時腦子一定是被驢踢了。
明明先斬后奏才是他一貫的作風,可是他那日卻那般誠懇地與自己議嫁,而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許,不愿意。
想來他這一輩子還沒有那般灰頭土臉地挫敗過吧。
林芷萱忽然覺得自己再沒有臉見他了。
可偏偏,她越不想見,他卻那樣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了她面前。
林家在興華胡同的宅子雖然不比宗親王府,卻也還算寬敞,林家的那個面生的小丫鬟明明說是林若萱叫她出來到偃息室一見,林芷萱怎么都不曾想到,來的竟然是魏明煦。
興華胡同的宅子戲臺旁的偃息室仿的就是敬王府的聽雨軒,也分南北兩間,中間有一面墻隔開,如今客人都在里頭聽戲,偃息室里空蕩無人,可是他也不能因此就跑到女偃息室來啊。
林芷萱看著那個人一身絳紫色的云紋錦袍,在偃息室搖曳的燭光下,越發顯得精致華美。
林若萱說,他是自己的良人。
“王爺怎么到這兒來了?”林芷萱問著。
魏明煦道:“今日林府喬遷之喜,大半個京城的氏族宗親都來了,我怎能不來?”
林芷萱問的才不是這個,便只對秋菊道:“你出去守著,若是有人來便將人攔住引開。”
魏明煦挑眉聽著林芷萱細致妥帖的安排,見秋菊出去,才勾唇一笑。
林芷萱看他又笑話自己,只得尷尬道:“若是被旁人看見,終歸不好。”
“本王來看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好?”魏明煦難得有興致與她玩笑幾句。
林芷萱卻被他逗弄得有幾分羞惱,她才不是他的王妃,他的王妃本該是廖玉菡:“王爺為何不娶廖玉菡?”
林芷萱這幾日,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如今見到他,竟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過一個女人,他的后花園里又不是沒有女人,不過是被他丟在花園里,看著這些女人像花一樣的盛開凋零,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何妨。
為什么,他寧愿忤逆皇上,也不想娶廖玉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