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煙幾個小丫頭將林家的玫瑰圃折騰得片花不留,采了滿滿一大籮筐的花瓣回去,在杏林居里又是要曬,又是要碾,又是要洗,又是要煮,一直折騰到酉時,王夫人處都擺了飯。
國公府的婆子怎么勸玩得正歡的蘆煙也置若罔聞,嚷著要住在林家,國公府卻是急壞了,也不知道蘆煙是怎么了,這么晚還沒回來,蔣大奶奶親自來將蘆煙接了回去。
只可惜了這一屋子的花瓣,這蒸榨烹煮什么都沒弄出來,臨了蘆煙帶走了大半,剩下的,蘆煙依依不舍的讓林芷萱曬干了帶進京去給雪安和楚楠:“若是楚楠姐姐真的成親了,你就做個香囊送給她,我針線上的功夫不好,可是這里頭的花是我摘的,都是我摘的,我親手摘的。”
蘆煙說著紅了眼眶,林芷萱心中自然卻比她更是酸楚。
謝文棟當真配不上楚楠,只是若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定下來的親事,誰都無能為力。
畢竟蔣氏來了,林芷萱也不敢怠慢,往王夫人處遞了話,留了蔣氏和蘆煙一同在林府用膳。
王夫人命人在畢春堂添了碗筷,又讓紫鳶來請的人,熱熱鬧鬧的,蔣氏再三與王夫人說了打擾,又替蘆煙賠了不是,只怕蘆煙在這里鬧得不得安寧,又沒人管著她再失了禮,才親自來接她回去的。
王夫人只道:“都是一家親戚,這樣說就是見外了。”
蔣氏只是見王夫人面色依舊有些蒼白,問了身子安康否,得知了王夫人中了暑,也不多打擾,吃了飯就說不耽誤王夫人休息,天色也暗下來了,晚上路上不好走,便早早地帶著蘆煙回去了。
王夫人身子不適沒有出去相送,林芷萱定然要去送蘆煙的,林嘉宏便笑著對王夫人說,天色暗了,一車都是女眷,不如他講蔣氏和蘆煙送回去。
蔣氏推辭了再三,王夫人卻點頭應著,讓他好生送回去了。
林嘉宏因和林芷萱碰上了頭,安頓著蔣氏和蘆煙上了馬車,才來想和林芷萱說兩句什么,林芷萱瞧著林嘉宏的模樣,只道:“哥哥想說的話我都知道,我去京城。你趕緊送蘆煙他們回去吧。”
林嘉宏聽了林芷萱的話,眉眼間都是驚喜,卻也沒有再多話,上了馬送了國公府的人回去。
今日鬧了一天,也是著實累得很,林芷萱卻還是先去了王夫人處,紫鳶卻攔著道:“太太才喝了大夫開的藥,睡了。今兒也是累著了。”
林芷萱點了頭,才囑咐她一定要好生照看著王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先去與她說。
紫鳶一一應了,林芷萱才細問了今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紫鳶雖有幾分猶豫,卻還是一字不差地與林芷萱說了。
等林芷萱回了杏林居,顧媽媽還在領著幾個小丫鬟收拾杏林居里亂七八糟的玫瑰花,冬梅卻悄悄地往林芷萱身邊來了,低聲道:“姑娘,夏蘭姐姐說能不能今兒晚上她給姑娘守夜。”
林芷萱詫異地看了冬梅一眼,才輕輕應了一聲:“好。”
今兒一天鬧得厲害,歆姐兒也有點中暑,林芷萱讓顧媽媽給她熬了綠豆湯喝了,也早早睡了。
林芷萱也早早遣了自己屋里的人,讓大家都早些歇著吧。
等眾人都散了,夏蘭才進來,只見夏蘭已經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來了。
秋菊卻是嚇了一跳,林芷萱對秋菊道:“今兒晚上夏蘭守夜,你也早早回去睡了吧。”
秋菊還是不放心夏蘭這樣的身子,怕她不僅照顧不了林芷萱,到還要林芷萱來照顧她,便道:“要不今兒晚上我和夏蘭一同給姑娘守夜吧。”
夏蘭低著頭,沒有說什么,林芷萱卻笑著道:“沒事,你回去好生歇了吧,我晚上起來得少,不礙事,外頭還有守夜的婆子呢,若有什么是我召喚她們就是。”
秋菊這才應了,出去給林芷萱和夏蘭關上了門。
林芷萱的床秋菊都給她鋪好了,也不用夏蘭做什么,只是林芷萱一副要聽她說話似的這么看著夏蘭,夏蘭卻只低著頭,還有幾分局促,不敢看林芷萱。
林芷萱瞧著她的模樣,便沒有再理她,徑自取了雪安的信看了半晌,便將那封信收了起來。
夏蘭依舊默然低著頭,林芷萱對她道:“將燈熄了,睡吧。”
夏蘭應著,自去熄了燈,服侍著林芷萱在床上躺了,又給林芷萱放下了薄如蟬翼的紗帳,才自己去素日秋菊守夜睡的軟榻上躺了。
夏蘭躺在軟榻上,卻是十分的局促不安,翻來覆去了許久,有些話想說,卻又不敢說。
直等到林芷萱都快睡著了,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時辰了,林芷萱才朦朦朧朧中聽見夏蘭喚了她一聲:“姑娘?”
夏蘭一直猶豫不決,心里甚至想著,若是林芷萱睡了,她就不說了,就聽天由命,這些話一輩子都不說,爛在肚子里,三姑娘已經待她夠好了,她怎能再去提出這樣無禮又讓三姑娘為難的要求。
卻不想林芷萱卻輕輕地應了她一聲:“怎么了?”
夏蘭手里絞著帕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林芷萱卻是清醒了,道:“夏蘭,我今晚特意遣了秋菊,這么早躺下,不是為了聽你在這里支支吾吾看你猶猶豫豫的,若你沒想好,今夜為何來給我守夜?若你想好了,就照你想好的說,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你不必替我為難。”
夏蘭聽了林芷萱沉穩而平靜的話,心也跟著定了下來,她想了一天,不,是想了一個月的話了,用了一天的時間下定決心決定說出來的,只是不知怎得,見到了林芷萱的那一刻,卻又猶豫了。
“姑娘。”夏蘭喚了林芷萱一聲。
“嗯。”林芷萱輕輕應了她一聲。
夏蘭躺在軟榻上,瞧著微弱的月光映入窗格,房頂上隱隱約約的雕梁,漸漸紅了眼眶:“姑娘,夏蘭覺得自己不該死…
夏蘭覺得自己沒有錯…
錯的不是我…
姑娘,夏蘭要活著,要一直活著,好好活著,活給那些人看,夏蘭沒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從來都沒有。夏蘭不怕,不怕頭頂有神明,不怕腳下有地域,更不怕別人說…夏蘭都想通了,都想開了。”
夏蘭躺在床上說著,一開始一句話一頓,聲聲哽咽,可說到后來,聲音漸漸干凈清冽,沒了哭腔,也越發沉著堅定起來。
感謝書友160103160114001親愛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