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富貴其實瞄上了黑仔:“你這個舊車給我開吧,平時買點東西拉點貨啥的也方便。”
田麗霞最主要的想法是:“我們就可以天天去接穗穗上下學,免得耽誤你的工作。”
說著臉上就喜滋滋,沒有因為穗穗是孟曉渝的女兒就有什么區別,感覺孫子還沒長大,現在就可以提前享受爺爺奶奶帶孩子的待遇,還多幸福。
也許這也是骨子里的善良。
善良的兒子居然舍不得:“奔馳越野你給開去,或者這個保時捷的轎跑車也行,我平時開著這個車去單位上班呢,桃子也喜歡我開這個車。”
爹媽都對豪車嗤之以鼻:“餐館要開張了,開飯館的開個奔馳保時捷?你怕是想你爹媽天天被人搶錢嗎?”
低調慣了的老兩口大搖其頭,甚至連這別克商務車都瞧不上,就得大隱隱于市的不起眼。
當然兒子開個小破車去政府上班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父子倆約著周末去隨便買個國產車。
邊說錢多多還是邊開了黑仔送爸媽出小區,主要是為了擺爛:“這車實際上是袁媛的,她拿那奔馳跟我換的,你看這中控臺,拆得都沒東西了,音響啥的都沒有,爸你再不講究,現在還是想開著舒服吧。”
田麗霞在后面舒坦又傷感:“所以這人啊,要知足,有車開就行了,小姑娘家家的還非得去賽什么車,這下出事了吧,怪可惜的,她爹媽又忒不是人!”
哪怕在泰國看過賽車,老人家還是很難理解為什么非要去冒著生命危險飚高速,錢多多也很難給老人家解釋有時候生命的意義就在于那幾分鐘,只是轟著油門給老爹展示:“這車平時開也不適合,發動機是調過的,馬力特別大,大馬拉小車…”
錢富貴也傷腦筋:“輕點,輕點,鬧得慌,我也不想開你這個破車了!”
因為當時車身扣過來,整個排氣筒倒是沒受傷害,可之前賽車輕量化的時候把那個有點復雜的三段式排氣筒消音拆了,黑仔的聲音就帶著惡狠狠的低沉,錢多多平時都不敢踩重了油門。
錢富貴哪里聽得慣。
錢多多才賊兮兮的得逞偷笑。
和老爹商量這孝敬爹媽的車他來出錢,好歹這兩年還是領了些工資,房子車子都是蹭老爸老媽老婆丈母娘的,現在意思下,之前徐沐榮那個小SUV就不錯。
田麗霞兩口子很滿意。
其實也就桃子一個包的價錢。
幾句話之間就到了小區外,錢富貴更滿意的是這個飯館門臉,一樓一底,樓上裝修成家,下面就是個小鋪面,只擺了兩三張桌子和一個吧臺廚房那種。
錢多多設計的。
爹媽住這里他就夠內疚了,還要勞累開飯館那簡直有點本末倒置,也就是他們習慣了手藝找個晚年的樂子,如果自己上回能辭了職避嫌,在羅家村開飯館才是最舒坦的。
現在能頤養天年的陪孫子也行。
所以故意按照日式居酒屋的風格,外露式的廚房連吧臺,就一個廚子一個服務員的配備,最多接待不到十個客人,爹媽也不需要準備太多食材忙碌。
反正又不靠這個賺錢,就當是自家廚房。
趕工搶進度的裝修一個多月還是很緊張,還得搞段時間,所以老兩口就把房車停在旁邊,天天守著看。
到風景區旅游都沒這么專心。
可錢多多下來剛剛跟爹媽走進施工場地,就接到了央金的電話:“媛媛姐,媛媛姐的眼睛在動,黑仔從外面過的時候,她眼睛在動…”
臥槽,錢多多心頭真是一陣狂喜!
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黑仔!
連忙轉身跳出來,一邊匆忙的給爹媽通報這個好消息,一邊就打著車回去。
田麗霞趕緊催丈夫去張羅點什么東西熬湯!
錢多多把黑仔停到那邊窗戶樓下,就一個勁的轟油門!
還叫了鄒媽下來,把停好掛空擋,還拉上手剎的黑仔用棍子捅油門,自己到車庫把許久沒動的綠光也開上來,轟動那同樣攝人心魄的滾滾聲浪!
還好是別墅,又是基本都在上班的下午,除了有位阿婆出來探頭看,還沒有鄰居抗議。
錢多多沒看見這會兒央金臉上的淚水都掛上了。
因為就是那熟悉的轟鳴聲,似乎喚起了袁媛內心的生存欲望,許久都沒產生動彈的眼部肌肉從抽搐開始,艱難的想睜開。
還好央金這些日子在醫院沒有白呆,這時候趕緊忙著幫袁媛搓手、按捏手部、腿部的肌肉,就像以前拖拉機發動得用搖桿帶動預熱一下。
天天她都要給袁媛做按摩做推拿的,可那時候有護工幫忙,這會兒真是急得眼淚都出來,一個勁在窗戶探頭喊:“多多哥!你來,你來幫忙!”
錢多多連忙叮囑鄒媽一手一個油門,都是掛在空擋不危險,都得一松一緊才能有更猛烈的聲浪。
自己猛的往樓上竄。
早知道叫上爹媽來幫忙!
連勉強只能爬的旺旺都趴在小姑床上,學著央金的樣子使勁搖手臂。
錢多多湊在袁媛的面前,果然看她面部肌肉有反應在掙扎,連忙叫喊:“我呀,錢多多,還記得我嗎,好久沒有看到你了,還記得嗎?袁媛,我們好…久都沒看見了,還記得嗎,袁媛,我們現在江州了,聽見聲音了嗎,你的車!綠光!黑仔!二哈呢?還有二哈呢…”
這時候真是巴不得所有袁媛以前熟悉的東西都出來,又想去把白媽開出來,那大排量的G55聲浪轟鳴又是一絕,萬一袁媛能記得那輛車的聲音呢。
央金紅撲撲的臉蛋皺眉:“把摩托車關了!還不如剛才就黑仔的聲音,好亂…”
錢多多連忙從窗戶探頭讓鄒媽別管摩托車,可外面聲音太大,錢多多馬上轉身下樓。
可剛剛把摩托車鑰匙拔下來,央金已經在窗戶上喜極而泣:“睜開了!睜開了…”
可憐錢多多又噔噔噔的沖回去。
一身寬松睡衣的袁媛,果然已經睜開雙眼,有些茫然但又控制不住淚水的躺在那,雖然還沒什么身體動作,這已經讓錢多多喜出望外:“看得見我嗎?我是多多,錢多多呀,看我呀,能看到我嗎?”
在醫院陪了袁媛三個多月的央金泣不成聲,但手上不停的在捋著捏腳。
聽說腳掌上有很多穴位,可以刺激全身神經反應。
袁媛就那么定定的看著眼前,不知道淚水會不會模糊了聚焦,又或者停止工作的聲帶還沒找到恢復方案。
接著是鼻翼扇動,慢慢變紅的過程好像在集聚情緒。
聽見那喉頭終于嗬嗬的發出點聲音以后,錢多多反而不著急了,輕輕握住袁媛的手:“沒事沒事,回家來就好,回到家里什么都能慢慢恢復,我們全家都在,沒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著急…就當睡覺做了個夢,我算算你睡了多久…”
錢多多現在站在臺上都能呼風喚雨了,嘮叨起來不比唐僧差。
央金可忙了,一邊捏著腳上穴位,又一邊低頭念誦什么經文,頓時讓房間里面升騰起一股廟宇里的神圣氣息。
錢多多臉上都有笑了,也有點忍不住眼眶發熱,視線變模糊。
袁媛終于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錢多多臉上,淚流滿面的含含糊糊:“我…”
看得出來她拼命的想說什么,可又力不從心的樣子,加上本來整個面容都有點枯萎的樣子,讓錢多多覺得心疼極了,使勁幫忙搓手,想激活她的神經。
誰能猜到這種積蓄的是什么呢,就那么突然爆發似的。
袁媛真是從眼皮睜開,喉頭顫動直到終于能擺動些頭部,忍無可忍的好幾分鐘才激活了整個身體機能,那聲音完全是從喉頭擠出來的:“你!大爺的…”
那虛弱卻充滿爆發力的聲音,完全繼承了這平京妞的特點:“臉!擦臉啊…你大爺的,癢死我了!”
錢多多和央金愣了兩秒,趕緊撲過去抓紙巾幫傷員擦去滿臉流淌的淚水!
嗯,想想都覺得渾身發癢。
手腳不能動的時候,這簡直堪稱酷刑啊!
很難說清楚袁媛的最終蘇醒,到底是黑仔的深情呼喚,還是受不了那種滿臉淚水卻沒法擦拭的奇癢無比酷刑。
反正是醒了。
雖然四肢無力的躺在床上還沒法活蹦亂跳,但終歸是醒過來,能說能笑能看著眼前的一切流淚了。
喜極而泣的淚水。
錢多多沒讓央金忙著打電話通知孟桃夭和湯云裳,還是趕緊先聯系主治醫生,詢問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接著就馬上返院做檢查了。
這一回錢多多甚至故意開上了黑仔,讓袁媛坐在那熟悉的賽車座椅里面,感受那熟悉的多點安全帶,她的眼淚就沒停止過。
以前那個倔強又壞脾氣的小妞兒,靜靜的被桶形座椅包裹著,看著外面熱火朝天的生活,不知道在想什么。
錢多多沒敢叨擾她可能的思索人生,只是用眼神示意后座的央金一次次伸手協助幫袁媛拭去臉上的淚水。
不過這小妮子,探頭看見袁媛那無力耷拉著的手在盡力想抬起來,就自作主張的扶起來放在錢多多那握著檔把的手背上。
袁媛笑了。
瞇著眼還是什么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