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嬤嬤笑著給方氏出主意:“這也不難!我們找人討點中泠泉回去不就行了,誰又知道我們這泉水是周家二小姐給的還是從別人手里得來的?那程家四老爺在金山旁汲了中泠泉總是真的吧?”
方氏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訣竅。
她微微點頭。
鐘嬤嬤就知道這件事成了,道:“我這就派人去山泉居討點。”
山泉居是鎮江最大的茶樓,每天都會派人去江中汲水,所依仗的也是這中泠泉的泉水。
方氏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到時候我的轎子就停在山泉居外好了。”
可以讓山泉居的大掌柜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亂說話。
鐘嬤嬤高興地應是,問起此次去找郭老夫人的事:“…老夫人應了嗎?”
方氏眼角露出些許的歡喜,道:“應了!”
“阿彌陀佛!”鐘嬤嬤不由松了口氣,雙手合十地念了一句。
方氏想了想,道:“我覺得你說的話有道理。那周氏姐妹在程家只怕是極得寵――老夫人一開始面露難色,后來不怎地就很爽快地答應,我邀了老夫人來家里做客,老夫人當時說‘既是一家人,以后少不了要走動,大家就不必如此客氣了’,我一開始以為是指我和袁夫人的是表姐妹,還為袁夫人高興,她婆婆終于對她和顏悅色起來。如今看來,只怕是指周氏姐妹了。”
鐘嬤嬤是方氏的最體己的人,自然知道袁夫人在郭老夫人面前并不像外面傳的那樣有體面。廖周兩家聯姻的時候,方氏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曾經去拜訪過郭老夫人,誰知道郭老夫人話里話外都透著“這是你們兩姊妹的決定。與我無關”口吻,不然方氏也不至于如此失望了。
她在心里琢磨著,斟酌道:“大太太,會不會是周家二小姐?那個時候周家大小姐也有十四歲了,周家二小姐應該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如果得寵的那個是周家大小姐,那個時候郭老夫人就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方氏面色微紅,道:“那件事也不怪老夫人。我當時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多半是被老夫人看出來,才會說話如此不客氣的。不過,你的話也有道理。只是過幾個月周家大小姐就要嫁進來了。不管得寵的是誰,能看在她們姐妹倆的份上在我們廖家這樣一個大忙,都于我們廖家有利,我們好生生地經營這門姻親就是了。何況那親家老爺已升了保定知府。我只盼著他能平步青云,以后助我們家紹堂一臂之力。至于老爺。我已經對他死心了。他還沒有兒子能吃得苦,那兩榜進士的名銜又怎么從天而降呢?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千萬不要透露出去。這件事是老爺逼著我去求的老夫人,橫豎老爺那邊我已經能夠交待了。就不要再橫生枝節。”
鐘嬤嬤忙恭聲應“是”。
廖家看著花團錦簇,宗房看著風光無限,實際上老安人去世后。無能的大老爺失去了母親的庇護卻只敢數落方氏,已讓方氏和他們這個家在廖氏變得非常艱難了。
方氏就吩咐鐘嬤嬤:“你回去之后就去跟大總管傳話。說大爺成親之后會帶著新奶奶去京城常住,有個放東西的地方就行了,隔壁的宅子就不用打通了。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這次去拜訪程家郭老夫人時郭老夫夫提出來的,想讓我們家大爺跟著程家的大老爺讀書,這么好的事,我怎么會往外推?立刻就應了。然后再去跟管賬房的二管事說,讓這就進京,幫大爺置辦一處落腳的宅子,宅子要好,最好能離程家近點,銀子由我出。這宅子以后也記以大爺的名下,算是我給大爺成親置辦的產業。”
鐘嬤嬤愕然,道:“大爺也能跟著大老爺一起進京嗎?讓新奶奶單獨服侍大爺和大老爺是不是不太好?不如您送個宅子給大爺,還是讓大爺和大老爺住在廖家的宅子里…”
“不用這么麻煩。”方氏冷冷地道,“人家只答應讓大老爺去京城應試的時候讓渭二老爺指點指點他的時文,是我準備讓大爺去京城籬居,在家里這樣的窩著,大爺天天跟著他那個不掙氣的爹受委屈,有什么意思?至于跟涇大老爺讀書的事,我沒有想到郭老夫人那么容易就答應了,腦子一時有點懵,沒有反應過來。你明天就去見見周家的二小姐,把家里的這些破爛事透個音給她,如果程家能不用我去說項也主動地提出讓大爺隨著涇大老爺讀書,以后京城的事我就交給周家大小姐主持。我也有個了幫手!如果不能,到時候我再舍了老臉親自去趟金陵好了。大不了請了我娘家人出面去求郭老夫人。怎么也不會讓大老爺空背了名聲被人笑的。”
鐘嬤嬤連聲應諾。
周少瑾哪里想到因為朗月的一毆中泠泉水,姐姐和姐夫相比前世而言卻平白得了座宅子,而且姐姐也不用像前世似的,在廖家被蹉磨了好幾個月才有機會去京城服侍廖紹棠,從此和婆婆王不見王地生活了一段時間,也是因為這段時間,周初瑾和廖紹棠沒有了旁人的影響,彼此間的感情一日千里,最終讓廖紹棠寧愿讓出宗子的位置也要保住妻兒。
她抱著中泠泉水喜滋滋地去郭老夫人屋里。
郭老夫人聽說周少瑾手里抱著的是號稱“天下第一泉水”的中泠泉,大感興趣。
周少瑾興致勃勃地道:“我來給您沏壺茶吧?”
郭老夫人連聲稱“好”。
呂嬤嬤很有眼色地親自去拿了茶具出來。
周少瑾很自然地盤坐在羅漢床上的茶幾前,燒水、燙杯、分茶、洗茶、沖泡…一整套動作做下來行如流水,舒如云卷,優雅自信,像顆上等的南珠。散發著瑩潤的光芒,讓郭老夫人不禁對呂嬤嬤感慨:“這可真是人美茶香,今天我可有福了。”贊得周少瑾面色通紅,忙請郭老夫人品茶。
郭老夫人聞了聞茶香,慢慢地呷著茶水,連連地點頭,道:“這中泠泉水真是名不虛傳。昨天我們也是喝得太平猴魁。不比不知道。這一比就感覺出來了,用中泠泉水沏出來的茶就比其他的水沏出來的茶多了份清冽。不過,少瑾這茶也選得也好。太平猴魁湯汁清綠,是醇厚的蘭香,沏茶的水清冽,正好相得益彰。若是選了我們前兩天喝的六安瓜片。就沒這么好喝了――六安瓜片溫和,有著熟栗之香。湯色杏黃明亮,用中泠泉水來泡,只怕泉水會壓制六安瓜片的口感和香味,落了下乘。至于泡茶的手法。那就更好了。動作干凈利落,沒有一絲拖拉之處,卻又溫柔婉轉。柔中帶剛,正是茶道的精髓所在。中庸的精髓所在…很好!很好!”
周少瑾沒想到郭老夫人對自己的評價這么高,臉色緋紅,正要謙虛兩句,程池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耳邊:“什么事很好?母親說出來讓我也跟著高興高興!”
“池舅舅!”周少瑾跳了起來,就看見程池微笑著走了進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道:“這可真是來得早不如得得巧。少瑾剛剛沏了茶,你也嘗嘗。”
“哦!”程池走進來看清楚屋里的情景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聞言很感興趣地坐到了母親的對面,周少瑾忙拿了個小杯子出來,重新給程池沏了一壺杯。
程池呷了一口。
郭老夫人笑問程池:“怎么?”
程池點頭,道:“中泠泉水不愧稱號‘天下第一泉’!”
郭老夫人笑道:“這器皿雖好,可也要看是什么人用。中泠泉水被少瑾用來泡太平猴魁才有這樣的效果,若是其他的茶,未必就有這么好喝。”
程池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耳朵都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的周少瑾,心想,難怪這小丫頭能討了母親的喜歡。他汲了一桶中泠泉水回來,除了他回汲這泉水,很喜歡用這泉水泡茶之外,不無給母親個驚喜的意思。可泉水又不是其他的東西,放久了會壞,所以他才吩咐朗月一個人送一點,母親那里的則由自己親自送過去。沒想到這小丫頭得了泉水之后不僅沒有藏著掖著,還立刻拿給了母親品嘗…也不枉母親心疼了她一回。
他笑著湊趣調侃著母親:“您也太偏心了,我這話還沒有說完,您就把我訓了一頓,您能不能等我把話說完了若是還覺得不中聽,您再訓我啊!”
“你這是跟誰學的貧嘴呢?”郭老夫人聽了忍俊不禁,道,“在你娘面前也不收斂收斂,小心嚇著了少瑾!”
程池笑道:“她有您護著呢,還會怕我不成?”
周少瑾被周池母子打趣,臉上像火燒,低著頭不敢抬瞼。
郭老夫人看著很是有趣,卻也心生憐愛,呵斥著程池:“哪有你這樣當舅舅的。少瑾,到我這里來,別理他。”
周少瑾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一溜煙地躲在了郭老夫人身后。
程池忍不住大笑。
郭老夫人就拉了周少瑾的手,柔聲地安慰她:“你不用怕他,有我呢!”
周少瑾喃喃地應是。
郭老夫人就將面前的茶盅往程池那邊一堆,吩咐他:“沏壺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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