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能堅持個幾分鐘,他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這事兒可把水色給為難死了。
他想把洛九天帶走,可那么遠的距離,用他的方法,只有兩個結果:要么他累死,要么洛九天溺死。
四腳蛇是死了,可這毒卻攔不住了。
洛九天費盡力氣逼出來一點兒、吸出來一點兒,剩下的,實在是沒轍了。
他想喊人過來幫忙,人家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洛九天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水色想,他看過人類開車,很簡單的,自己一定也可以。然后,他就把車開進了水里,非常完美地沒入水中,比人家刻意往水里開實現的效果更好。就是比較遺憾,能開進去,但是開不出來了…
幾乎是夏含清遭遇的翻版,他從水色手里接過浮云石魚草之后,水里就竄出一只四腳蛇,跳到他身上,狠狠地咬住他,尖牙刺破肌膚,毒液無可阻擋地進入血液之中。
他的反應比夏含清更快,幾乎在瞬間就抓住四腳蛇,并用月神劍將之斬殺,瞬息之間,四腳蛇死的透徹。
也怪水色這人太奇異,四腳蛇壓根不能看見他、感知他,否則的話,水色就能替洛九天擋下這一劫了…
水色沒有撒謊,他確實是特意跑了一圈兒,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夏含清的消息,然后潛進醫院里面看夏含清,可惜,夏含清眼睛不行,他站在她面前,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再把時間往前推回到夏含清去南山竹海的那天,水色已經和洛九天來到湘楚省西落子河,他們過來找幾種潛藏在水底的藥材。洛九天給夏含清展示的只是其中一種比較好找的材料,另外一些需要更長久深潛才能發現的藥材,洛九天拜托水色去尋找。而水色愿意幫助洛九天,則是因為洛九天幫他翻譯那本書,現在,他已經知道,那本書名叫《神宮九章》,是一本樂譜。
和分別之時相比,現在的洛九天瘦削無比,比他年前車禍那會兒更加單薄,整個人都有些“瘦脫相”。
那天和夏含清視頻,他還很正常,很難想象,短短幾天,他遭遇了什么。而今,為何昏迷,何時會醒?
“哎,你什么時候醒啊?”
說話的人眼眸異于常人,配上他奇特的發色,在夜晚宛如妖物。他蹲在地上,看著面前一個處于沉睡中的人。
湘楚省西落子河。
“我跟你講,我特意大老遠跑了一圈,幫你打聽了夏含清的消息。”水色對著昏迷不醒的人說:“那家伙中毒啦!這幫人連夏含清中的是什么毒都弄不清楚,只知道是被蛇咬了。哎呀,聽說哦,人家都勸夏含清放棄治療了呢!哈哈哈,好玩吧?那家伙好像眼睛看不見東西嘍!”
當然,翻譯書籍是一件很費腦子的事情,當然會比較慢,而洛九天又比較忙,更擠不出太多時間來,所以,他找水色來幫忙,而自己則能夠有更多時間來為水色做翻譯,這一點,很合情合理,沒毛病吧?
但他不知道,這東西還會有守護獸…
水色能夠在水底生活,現在讓他下水去找東西,根本沒有難度,只要那個東西存在,他就能找出來。結果,有一種洛九天根本沒抱希望的“浮云石魚草”,也被水色找到。
洛九天只知道這種草叫浮云石魚草,但從沒聽說過什么浮云石魚,他只知道,這種東西和紫陀兮蘿一樣,既能制成良藥,又能制成毒物。
如果夏含清在這里,就能認出來,說話的人是水色,而他口中的“你”,則是洛九天。
然而…
這輛不行,那偷個車來開?別說這事兒道德法律都不允許,就算允許吧,他也不能干。
因為,他后來想明白了,萬一趕上交警叔叔擱路上查車,一看,嘿,無人駕駛嗎?車里就躺一半死不活的人?能給人家嚇死!
背著、抱著洛九天去求醫,也參考上一條吧。
當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沒做,眼睜睜看著洛九天等死。
他用他特有的感知手法,檢查過洛九天的情況,洛九天中毒了,但他的身體沒有變得很壞,而是處于一種緩慢修復的狀態。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緩慢適應的過程。這意味著,洛九天的身體可能在吸收這種毒素!
既然洛九天的情況沒有變的更糟糕,水色便沒有那種緊張急迫感,他每天守著洛九天,等他自己醒過來。
奇怪的是,這家伙居然一直昏迷不醒。
現在這季節,一天不下水,水色就渾身難受。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水里。而且,他很貼心,每天都會把洛九天拖進水里涮一涮,權當是洗澡。
人類很愛干凈的,他們要勤洗澡。
洗完之后就把洛九天豎起來靠在樹上,讓太陽曬,把身上、衣服上的水曬干…
得虧這地方遠離人煙,要是給人看到一個人像個洋娃娃似的被擺弄,他魂都能嚇飛——人家看不見水色啊!
“我能感覺出來…”雖然沒有回應,水色一個人自言自語也挺來勁:“你在慢慢變好,對吧?雖然你越來越瘦,但那只是表象而已,你本身越來越精神了。但你也得醒啊!你一直睡著,也不能給我翻譯,還占用我的時間呢!”
最可氣的是…
“夏含清倒是能看見字,也能給我翻譯,可那家伙現在連我都看不見了,更不指望她看見字!誒,醫生都束手無策誒,你不打算去幫幫她嗎?我看她現在雖然一天天笑瞇瞇的,但是精神特別差,好像壓力很大,她需要你!”
本來,洛九天還有個手機可以用,水色也能點擊手機屏幕,會基本的操作。水色一天到晚身上帶著水,這對他自己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洛九天那破手機,什么質量啊,都不防水!
他就玩了幾下而已,手機就黑屏,再也不亮了!
所以,夏含清想念洛九天?
沒有用,洛九天不知道。
就像水色猜測的那樣,洛九天的身體正在緩緩吸收進入身體的蛇毒,按照目前的進度,還差三天,他就能把所有蛇毒完全轉化。
可是…
她需要你。
她需要你。
她是誰?
夏含清?
仿佛沉睡在荒蕪的沙漠,亦或是浩瀚的星海,意識處于遙遠的未知世界,可是,偏偏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告訴他,快回來吧,在這里,還有一個人需要你。
睜開眼的時候,還不知道此時為何時,此地為何地,仰望無盡蒼穹,只覺得無限空蕩,唯有心內一個名字:夏含清。
先查探了一下自身的情況,而后,緩緩地從地上坐起來。
水色還在一個人絮絮叨叨,猛地發現洛九天坐起來,還被嚇一跳:“呀!你醒啦?”
“夏含清。”
洛九天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然后問水色:“含清怎么了?”
“她啊?”
水色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再說一遍,也沒刻意夸張。
但就是事實情況,也讓洛九天心疼。
感官喪失?
看不見眼前的景象,也聞不到味道?
中毒?未知的毒,無法治療?
一秒鐘也不想耽擱,洛九天撐著站起來,掏口袋找手機,同時問水色:“我們現在在哪?車呢?”
口袋里面沒有東西。
“嗯,車,在水里呢…”水色坦白。
“那我手機呢?”洛九天問。
“在呢。”水色送上手機,手機被重新裝進防水袋,防水袋上面也擦的干干凈凈,沒有水。
但里面有水,洛九天甚至能聽到水在袋子里流動的聲音…
都不用去嘗試,洛九天就知道,這個手機沒用了…
“車沒了,就算了。你得去把我證件拿回來!”
洛九天處于發怒的邊緣。
這一次,水色總算是機智了一回,他雙手奉上一個拉鏈包:“車里能拿出來的東西,我都放在這里了,趕著大太陽天曬過,絕對沒有水!”
洛九天把拉鏈包接過去,這會兒沒月光沒星光,連個手電筒都沒有,也沒法看包里有什么東西,好在水色再三保證,他的身份證在里面,于是,他把包背著往外走。
水色乖乖跟著他一起。
和那個地方一樣,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身份,還有證明文書。出遠門的時候,身份文書很重要。就是打尖住店,也得以此作為憑證。當然,作為一個浪跡江湖的俠客,很多時候他并不會出示自己的文書。那些店家看到他的長劍,態度會非常恭敬。
但在這里不行。
首先,長劍屬于管制刀具。
算了,不說了…
走了很久,終于走到一個小村。是真的很小,都沒有多少戶人家,村里總共就一個賣油鹽醬醋的小商店,連個住宿的地方都沒有。
進了人家店里,和店老板說一聲暫時歇歇腳,店老板挺熱情,給他搬了個板凳。坐下之后,他把包拿在手里,借著燈光,看包里有什么東西。
駕駛證,在的,打開一看,糊的…
這本子還是以前那位“洛九天”拿到的,至于是不是自己去學、去考的,洛九天還真不知道。他只知道,照片里的人和現在的他不太像,所以,碰到交警查車,他出示駕駛證之后,還得再把身份證拿出來,才能證明自己身份。
而今,怕是要換新駕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換,聽說,沒有駕照的話,不能開車…
摸出一沓票據,基本上都糊了,有些浸水之后再暴曬,已經變成一張白紙。意外抽出兩張紅色的鈔票,另外還有幾張小面值的鈔票,這些錢的質量不錯,居然沒有壞掉。
此外,包里還有耳機、充電線、充電寶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沒用了…
想借用店老板的手機訂一張飛往南石的機票,結果店老板使用的還是老年機,沒辦法,洛九天只能借手機給自家媽媽打電話。
洛三娘朱碧接到一個陌生號碼,居然一點兒都沒耽擱,直接就接聽。等洛九天開口,她更是差點兒哭出聲。
“小九,你怎么好幾天不跟家里聯系,你跑哪兒去了?”
上一次,洛九天跑到水西省,待在那個網絡很差的地方,就把洛三娘弄的很擔心,這次更好,壓根就不開手機,完全處于失聯的狀態。而且,她給夏含清發信息,也收不到回復。
“媽。”
對這位母親,洛九天是打從心底尊敬的,他先向洛三娘道歉:“抱歉,到這邊之后手機進水了,一直不方便聯系你。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幫我訂一張飛南石的機票?越快越好,我在西落子河這邊。”
“飛南石?”洛三娘很疑惑:“你去南石干嘛?”
與此同時,洛三娘已經快速地開始搜索,并告訴洛九天:“現在最近的一班在十點四十五分,凌晨零點二十到南石,但你未必能及時趕到。”
看一眼手機時間,洛九天說:“能趕到,幫我訂吧,現在就訂。”
與此同時,洛九天快速從店老板手邊抽出一張紙,拿起一支筆,寫下洛三娘的手機號,還有自己的車牌號,并且畫了一個簡略地圖:“老板,我在西落子河那邊丟了一輛車,在這個位置,現在把車送給你了,換你手機用一下!”
話剛說完,他把紙留下,人已經跑掉。
店老板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手機被人搶啦!
趕緊招呼兒子和媳婦,打算去追,可出門一看,哪兒還有什么人影。
好在老年機也不值錢,店老板自認倒霉,倒是店老板的兒子第二天真的拿著地圖去找車,而且一臉懵地在水里發現了洛九天那輛價值一百多萬的車…
好在此地距離機場并不遠,洛九天與狂風比速度,居然真的趕上了飛機。當然,他到達的時候,已經停止換登機牌。還是靠著水色幫忙作弊,他才順利登機。
飛機準點在南石的機場降落,洛九天出門立刻打車,本來打表也就一百多塊錢就能到達夏含清所在的醫院,結果人家司機開口就是兩百多。沒時間糾結錢,洛九天把包里的鈔票全塞司機手里:“請快一點兒,都給你,我趕時間!”
晚上的路況特別好,司機把車子開的飛快,用最短時間把洛九天送到醫院。
在值班護士那兒查到夏含清的信息,洛九天來到病房外。
屋里面,是兩人一獸均勻的呼吸聲。
靠在墻上,洛九天終于放松心神。
含清。
夏含清。
我來了。
無星無月,也無路燈,此處遠離市區,甚至難見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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