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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血染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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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夏含清想睡也睡不著,只能胡思亂想的時候,洛九天回來了。

  夏含清發現他的時候,他才走到一樓,正在同值夜的小二吩咐,做幾個菜送過來吃。

  晚上的飯比白天貴,但洛九天還不必為了一點兒差價就苛待自己。

  他坐在一樓大廳里慢慢等,這會兒整個大廳里除了值守的小二,僅有他一人。

  一身灰色的布衣,油燈不太亮,隱隱約約,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幕里。

  早前他出去這一趟,不是殺人,但是為了殺人做準備。

  離開太久,那種殺人見血的日子恍如隔世,沒想到,而今又要再繼續。

  不同的是,以前殺人是逼不得已的自保,這一次,卻是殺一個與自己無冤無仇的人。

  他現在的行徑,倒是更像一個殺手。

  只取人性命,至于那個人的善惡是非,一概不管。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洛九天這樣對自己說。

  他已經打探清楚,他要殺的那個人,現年四十五歲,一身好武功,慣使寬刀,偏偏輕功了得。對上他就要一擊必殺,否則被他逃掉,后患無窮。

  洛九天劍法好,輕功也好。行走江湖多年,孤身一人,倒是沒什么顧忌。但是現在,他身邊多了一個不會絲毫武功的夏含清。

  洛九天也嘗試著思考過,假如沒有他在身邊,夏含清能否自保。力大無窮,對于武藝高強的江湖人來說,不過是一身蠻力的莽夫。倒是她能叫植物落地成株的本事,確實出人意料。但是,這種本事太過詭異,輕易不能暴露。

  世間天材地寶繁多,夏含清的本事若是被那些醫藥世家發現,難保不會將她擄走,當做藥農。

  此外,還有一個東西。

  洛九天想起來,就覺得詭異。

  夏含清身上帶著束穢鎖。他知道這個東西本來是老魔童的,后來被王鐵錘收走。但是那天,夏含清明明是去采藥,王鐵錘卻把束穢鎖交給夏含清,難道,是王鐵錘預料到了危險?

  而且,王鐵錘還騙夏含清,說是撓一撓就能解鎖,這分明是假話。這兩條束穢鎖,現在已經消掉老魔童的印記,不受他控制,就算老魔童給它撓出血來,它也不可能解鎖。

  束穢鎖現在認夏含清為主。

  他感謝王鐵錘,給夏含清帶上這個東西,但心底難免存著一絲不適:既然王鐵錘已經預料到這些,為什么不給他們明示?

  而今身處不同的世界,他的問題無人能解答。

  晚上沒幾個人點飯,廚房人雖然少但是效率高,沒多久就把洛九天點的餐全部送齊。

  拿起筷子,洛九天自顧自吃飯。但是,一個人,居然有些不適應。

  “哼!洛九天,偷偷吃飯,不喊我!”夏含清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廳里的洛九天。

  “我的錯。”洛九天連忙認錯。這還真是他的過錯,他以為這會兒夏含清還在睡覺呢,居然忘了她是否也會餓。

  雖然點了幾個菜,但分量并不算多。僅夠饑餓的洛九天自己填飽肚子,他趕緊吩咐小二,加幾個菜。

  夏含清直接坐到洛九天的對面,抽一雙筷子,和洛九天一起吃飯。她并不是太餓,吃的極慢。

  心事重重。

  別看她走下來的時候還有心情罵洛九天吃獨食,其實,在她心底,只有慶幸與安心。

  多好!洛九天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沒有受傷!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就算對洛九天來說,也還需要適應。兩人慢慢吃飯,都沒急著開口。

  小二把新菜送到,然后對著本子清點了一遍客棧里頭的人數,確定進進出出的都已經對的上數目,沒有客人在外頭。打個哈欠將大門全部關上,小二縮在門后打盹。

  “你出去…”

  直到聽見小二那邊傳來輕微的鼾聲,夏含清才開口說話,但殺人這字眼太兇,她居然說不出口。“你出去做什么了?”夏含清這樣問。

  “出去逛了逛。很小的時候來過一次花城,今天又去走了一圈兒,和印象中沒什么變化。”洛九天作答。

  這里不像快速發展的地球,日新月異,多年以來,很少有什么特別重大的變革發生。例如一條街的規劃,可能延續千年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那你,有去找你要…找的人嗎?”夏含清問的很謹慎。

  雖然,這個世界有不受律法約束的江湖人,但是,殺人償命這規則本身卻是存在的。就算是江湖人,除非有足夠的實力或勢力,否則也不會傻乎乎地跑到大街上嚷嚷:我要殺誰誰誰。

  那是莽夫。

  “找到了。”洛九天將自己查到的信息告訴夏含清,但隱瞞了那人輕功極好這件事。

  “他不算善人,但也算不上十惡不赦。或許,是老張與他有什么私人恩怨吧。”洛九天最后又加了這么一句。

  “額…”

  聽到洛九天這句話,夏含清就有些呆愣。

  老張讓洛九天殺的人叫陳永彪,私心里,她希望陳永彪是個罪大惡極之人,這樣的話,動手殺人,起碼心底里還有一種斬妖除魔的正義感——盡管她本沒有審判的權力。

  可是,如果這個人并不壞,那么,她心里的負罪感無疑會加重。

  “含清?”夏含清現在很猶豫,很糾結,洛九天能感受到她散發出來的情緒。

  “沒事。”夏含清努力晃頭,把小心思全部甩出去。現在的她,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又哪有那么大本事,去決定別人的恩怨與生死。

  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規則!

  她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可還是,很難受…

  吃完飯,兩個人一起上樓。先到水房去洗漱,而后一起回屋。

  別的房間這會兒都已經安靜下來,燈火盡數熄滅。唯獨夏含清下樓的時候沒有熄滅蠟燭,這會兒它又矮了一截,蠟油掛在蠟燭上,像是眼淚。

  看到它,夏含清本來恢復平靜的心情又變得起伏不定。

  或許是夜晚總叫人如在夢中,或許是窗外吹來的風叫人腦袋暈眩,夏含清想,為什么呢?

  她乖乖呆在學校,雖然沒有做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不主動搞事情,成績也算中上水平。平時遇到別人需要幫助,愿意伸出援手。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啊?為什么就招惹了老魔童呢?

  還被他設計,被他當做鑰匙,被他弄到這個世界…

  根本,毫無準備啊!

  到了這里,還要眼睜睜看著洛九天變成殺人犯…

  “不對,不對,根本就是錯的,就不應該這樣!”

  夏含清起先是小聲嘟囔,而后聲音越來越清晰,要不是潛意識里知道這會兒很晚,其他房間的人都在睡覺,她已經放大聲音叫出來,當做發泄。

  “含清,含清…”

  洛九天哄夏含清。

  先是低聲安慰,而后直接把夏含清摟在懷里,帶著她坐到床上,甩掉鞋子。

  “含清,不要急,不要急。”

  夏含清聽不見洛九天的聲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早前趕路雖然苦,但都不像此時這樣內心深受煎熬。不是電視里面演的劇情,也不是新聞報道里面的故事。他們,她的洛九天,要去殺一個人。

  她多希望此時鬧鐘響起,把她叫醒,她揉揉眼,發現從來沒有什么穿越,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

  “不要急,沒事的,沒事的。”

  洛九天像是在哄一個小寶寶,輕聲細語,細心又溫柔。他看著夏含清的臉,因為洗漱,面具已經揭下來,此時臉上的戒疤相當明顯。

  他已經努力在替夏含清調養,然而,就跟故意和他作對似的,這些戒疤相當頑固,到現在為止,居然連一點兒消除的跡象都沒有。

  如果換一個人,換一種傷疤,例如燙傷,這十來天過去,最起碼也該褪下一層舊痂。

  夏含清心煩意亂,洛九天又何嘗不是呢?

  殺人,對洛九天來說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他去地球學習了一年多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不能改變他從懂事開始就逐步成型的性格。刀光劍影亂浮生,就算有好夢,也只是空夢。

  真正讓他心煩意亂的,還是夏含清——并非夏含清此人讓他心煩意亂,是他不能讓夏含清開心,不能讓夏含清快樂,不能讓夏含清安心享受生活,這種種。

  穿越這件事,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毫無預料呢?

  夏含清漸漸安靜下來。

  因為洛九天的安撫,也因為她自己不好意思。

  清醒了也不想開口講話,夏含清直接倒在洛九天懷里。沒多久,洛九天發現,夏含清已經睡過去。

  天亮了。

  花城是小城,就算是城里,也并非天天熱鬧。不是集會的日子,城里除去客棧、飯館客人多一些,其他鋪子人很少,甚至有些并不開門。

  夏含清和洛九天一起在客棧里吃早飯,說來這客棧也挺有趣,居然給每位客人都供應免費的早飯。雖然沒有精貴的食材,但普普通通的雜糧粥也能熬的很香。再配上糙面饅頭和小咸菜,別有一番滋味。

  要是在地球,雜糧比米貴多了…

  夏含清把客棧供應的一碗雜糧粥喝光,糙面饅頭也吃下去大半個。而后,兩人一道往外走。

  洛九天是要去殺人的。

  他此時穿一件新買的白衣,身上背著長劍,與夏含清心目中仗劍天涯的劍客形象非常貼合。不同的是,劍客只要會一身劍術,而他,卻要面對真正的刀光劍影。

  本來,他不愿讓夏含清跟著他。

  太危險。

  可是,夏含清說,如果把她一個人丟下,那她會無聊,會跑出去玩,會遇到危險…

  洛九天不信,但不敢賭。

  一絲一毫都不敢。

  夏含清,是不能受任何傷害的那一個。

  早上太陽還沒有很熱,賣饅頭的小攤前面排著隊,成衣鋪子把積壓的布衣翻出來晾曬,醫館有人進進出出,壽材店的門被人匆匆忙忙敲開,估么著是又有人突然離世。

  每一天,都有人離世。

  生老病死,多么尋常。

  洛九天帶著夏含清,一直走一直走,終于走到一條街的街尾。

  “這戶人家,里頭,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洛九天牽著夏含清,一直走到大門口,終于停下腳步。

  “你在這里等我。”洛九天說。

  “你保證,一擊必殺,他不會痛苦,你也不會受傷。你自己說的,對嗎?”夏含清同洛九天要保證。

  “是我說過的。”洛九天不會賴賬。

  松開手,夏含清看著洛九天走進屋里。

  她聽力敏銳,幾乎能根據聲音猜出院子里發生的一切。

  他們相見,洛九天拔劍。

  速度很快。

  那個人沒有避開。

  劍刃割開布料,割開皮膚血肉,砍斷骨頭。

  鮮血從身體里噴射出來,撒在地上,濺在洛九天身上。

  他本可以避開的。

  他沒有避開。

  活生生的一個生命,生命如火,漸漸熄滅。

  最后,洛九天從院子里走出來。

  夏含清看著他,看到他白衣衣角,沾染了血色,像是綻放的紅花,攝魂奪命。

  “洛九天。”夏含清伸手,摸洛九天的手。

  冰涼冰涼的,仿佛在冰水里泡過。

  “我們走吧。”洛九天反握住夏含清的手,帶著她離開。

  或許是太陽升起溫度升高,或許是夏含清手掌傳來的熱度,洛九天的手漸漸回暖。

  他很驚訝,驚訝于自己居然還會因為殺人而手腳冰涼。在動手之前,他以為,一切就和曾經一樣,沒有什么不同。真正動手之后,他才能感受到,離開這一年多的時間,到底對他有什么樣的影響。

  假如沒有回來,武功劍法,生死流離,這些詞都會在他的生命中慢慢淡去,世間少一個劍客洛九天,多一個專心鉆研醫術的洛九天。

  可是,他回來了。

  腳踩著這個世界的土地,頭頂著這個世界的烈日。

  在那個世界,他學過知識。太陽是一顆恒星,地球是一顆行星,月亮是一顆衛星。

  多么玄妙,宇宙之大,偏偏就有兩個如此相似的地方,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相聯通。

  他到底,還是洛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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