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緊接著登船渡江,從浦口沿著公路狂奔,開始他那自投羅網的旅程…
此時丁劉二人也離開鳳陽。
押送他們的兩輛囚車,在一個哨的明軍騎兵護送下,并沒有向南直奔南京,而是轉向了合肥。按照報紙上公開的行程,他們將沿著合肥,安慶再轉長江南岸,沿公路一直展覽到南京…
這樣就足夠了。
足夠楊慶有充足的釣魚時間了。
而就在同時,應天日報在各地的分部,也開始大肆宣傳這一事件。
話說已經很久沒有建奴奸細被抓的事情發生了,倒不是說因為錦衣衛無能,而是根本就沒有,就連多爾袞的那個軍機處衙門都在兩年前就被錦衣衛給炸了,畢竟他們的存在是對錦衣衛榮譽的挑釁,錦衣衛特勤隊不會容忍這樣的存在,軍機處的幾個主要官員都被錦衣衛暗殺。多爾袞手下也找不出合適的人手了,尤其是前線以南各地幾乎完全皇莊化之后,就算他派人過來也是自取其辱,那些民兵的警惕性可是很高,他們根本無法通過這片緩沖區。
丁啟相二人是兩年來,在戰區以外被抓住的第一批奸細,他們的展覽迅速引發轟動,尤其是在他倆的出身公開后,更是引發無數聯想…
尤其是丁啟相。
話說他伯父可是皇帝身邊的大學士啊!這就很值得發人深思了。
“沒有!”
楊慶很干脆地搖了搖頭。
“蕺山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向我報告光三公與他侄子之間有這種關系!”
他對劉宗周說道。
“但他們是從霍邱離開的。”
劉宗周繼續試探著說。
“這不能證明什么,若丁啟相早就被建奴收買,以他與光三公之間的關系,帶劉楗這樣的奸細潛入霍邱伺機行刺陛下,這也是完全可能。而且根據那些秦藩商人所說,他們在霍邱還有內應,目前錦衣衛正在霍邱城內調查此事。也就是說此事蓄謀已久,但他倆為何離開,這個還得接下來繼續審訊,總之我相信陛下不會做這種叛國通敵的事情。先帝與建奴之仇不共戴天,陛下作為先帝之子,又豈能使安陵不安,但若陛下真要做了這種事,那他也就沒有資格繼承先帝留下的大明江山。”
楊慶說道。
“楚公,這樣就過了吧?畢竟咱們做臣子的,沒有這樣的權力。”
衍圣公小心翼翼地說。
“不,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君者為天下所推以治天下者也,若其有道則天下共尊之,若其無道則天下共廢之!古時候周厲王失政,還國人共逐之呢!陛下也一樣,哪怕我受先帝知遇之恩,公主更是與陛下為兄妹至親,只要陛下犯了叛國之罪,我也絕對不會因私廢公!”
楊慶大義凜然地說。
“但是,如果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陛下與建奴勾結,那么我也絕不容許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借此事詆毀陛下的聲譽,栽贓誣陷使陛下不安!”
緊接著他說道。
“也就是說一切看證據。”
劉宗周說道。
“對,必須有確鑿證據,比如密信之類東西,能夠從書面上證實陛下的確犯了這種罪行。”
楊慶說道。
劉宗周點了點頭。
“那老朽告退了!”
他緊接著拉著衍圣公走了。
“立刻去找黃太沖!”
出門后他對自己的仆人說道。
“老爺,黃公子昨天就已經離開了南都,聽他家仆人說,是乘船去了浦口,不是去鳳陽就是霍邱。”
那仆人說道。
“該死!”
劉宗周陰沉著臉說道。
“蕺山兄?”
衍圣公說道。
“楊慶手中肯定有證據,他只是在造勢,用這兩人的示眾挑起民間對此事的情緒,甚至故意誘導民間懷疑陛下,他再故意壓制這種懷疑,把勢造起來,讓民間都指向陛下的時候再突然拿出證據,順理成章地以叛國罪廢陛下。”
劉宗周說道。
話說到底是一代宗師,大明儒學目前的真正第一人,他一眼就看穿了楊慶的險惡用心。
“那得立刻通知陛下!”
衍圣公說道。
說完他沒有再多廢話,緊接著登上自己的馬車,然后和劉宗周拱手作別,以最快速度向城外駛去。
劉宗周在后面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的馬車消失在視野,這才對那仆人說道:“立刻去找張考夫,讓他通知大同社在南都的所有人都不準再去霍邱,最好都趕緊離開南都,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再掙扎也是徒勞,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他長嘆一聲。
“希望還能來得及!”
他黯然說道。
來不及了。
因為就在這時候,張履祥和幾個大同社的核心,也已經在浦口登上了前往霍邱的馬車。黃宗羲走得匆忙沒來得及通知他們,留在南都的就是張履祥為首,他沒找到黃宗羲后就自己召集大同社的成員開會,然后迅速明白了目前形勢,這種情況下當然要先去霍邱。
他終究不是劉宗周這種老狐貍。
不過…
“停下!”
聚寶門外衍圣公突然喊道。
他的車夫立刻把馬車趕到了路邊的樹蔭下,衍圣公孔楨坐在馬車里回過頭看著南京城,臉上卻露出一絲冷笑。
“這個老狐貍,還真以為我會那么蠢嗎?調頭,回衢州!”
他緊接著說道。
然后他的馬車迅速開動,在前面十字路口轉向南,沿著公路狂奔而逃回家去也!好吧,衍圣公總是這么機智,他又不傻,楊慶手中既然有證據那皇帝指定完蛋,留在南京等著挨楊慶暴捶嗎?他可是迎駕會會首,至于迎駕會剩下那些…
他管他們死活去!
衍圣公就這樣,第一個跑路逃離了戰場。
而這時候第一批落網的名單也已經送到了楊慶手中。
“陳于泰?”
楊慶意外地說。
他還真沒想到第一個落網的居然是陳于泰。
“陳于泰以狀元身份,在家廢棄十余年,應該是急不可耐,想著憑借此事復出了。”
史德威說道。
“哼!”
楊慶冷笑一聲。
冤枉啊,我明明是想替你去當內鬼探聽情報,然后回來告密的啊!秘密監獄里陳于泰仰天長嘯,當然,楚國公是聽不到他心聲的,所以他還得繼續在里面待著。不過也怨不得楚國公誤會他,畢竟他宜興陳家一門三進士,他一個狀元,陳貞慧他爹當到都御史,陳于鼎也是進士,這樣一個世代簪纓的家族怎么看也不像會和楚國公一心的。
“瞿式耜居然也去了?”
楊慶緊接著看第二個名字。
瞿式耜雖然最近情緒不高,但終究還是去了,也可能他是真得對大明忠心耿耿,畢竟也是為大明走到最后的。不過楊慶并不能因此而對他怎么樣,因為他是禮部右侍郎,負責皇陵修繕的負責人之一,他要有什么公務去見皇帝也無可厚非。
不過既然去了就先關著吧!
這時候只要是去的,都可以算作皇帝同黨,叛國罪嫌疑人之一。
“這第一天沒什么像樣的啊!”
楊慶對著名單頗為不滿。
“楚公,衍圣公跑了!”
徐平突然進來說道。
“跑了?”
楊慶愕然地說。
“是的,他和劉蕺山一起出去后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隨后他就匆忙單獨離開,連衍圣公府都沒回,直接出城向南匆忙而去,估計是直接回衢州老家了!”
徐平說道。
“呃,衍圣公頗有祖風!”
楊慶啞然失笑。
跑了就跑了吧,衢州孔家也沒什么惡心人的事情,無非就是比較懂事而已,至少沒有曲阜孔家那份八荒咸歌盛世的雄文。對他們楊慶沒有太大興趣,衍圣公這個封號以后慢慢找個理由廢掉就行,總之對他們家沒必要像對曲阜孔家一樣。
“劉宗周應該猜到了,他估計是被嚇得,不用管他們,接下來你放出人手,在市井之間造勢,把輿論往皇帝身上引,搞得越大越好。再讓巡警拘留那些無端懷疑陛下的刁民,同時散播消息,就說我礙于公主故意包庇陛下,隱瞞陛下通敵叛國的事實,讓那些咱們控制的小報再加入,安排幾個人在路上攔我的馬車!”
楊慶說道。
這種組合拳得他親自教導。
雖然徐平這些特務頭子們這些年成長不少,但有些過于高端的,還是得楚國公耳提面命才行。
先散播皇帝叛國的消息,再讓警察抓造謠的,于是就算真謠言也都變真的了,不辟謠,只抓造謠的,那結果還不是謠言瘋傳?估計這樣用不了幾天皇帝叛國就確鑿了,只是楚國公礙于親戚關系,故意隱瞞事實包庇皇帝,然后找幾個人攔截馬車質問徹底引爆這件事。他再繼續徒勞地為皇帝掩蓋罪行,最終結果就是四民大會介入,甚至不用特別安排,四民大會有的是對皇帝不爽的,他們肯定會借此機會收拾皇帝。
最后楚國公終于掩蓋不住了。
然后他就不得不大義滅親,經過內心激烈的斗爭后,選擇了站在人民一邊,懷著痛苦的心情,拿出盟約親自揭發自己的大舅哥。
這都是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