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快七十的高齡,冒著風雪在南昌帝國銀行江西分行大門前,最終也只推銷出一萬兩,話說他是新建人啊!他家就在一百里外的豐城啊!作為江西在朝的文官首領,他站在那里臉上帶著僵硬笑容,心里卻和頭頂落下的雪花一樣冰涼,真就像白毛女的戲文里唱的啊!
不過楊慶倒是收獲意外之喜。
好在這不是楊慶需要頭疼的。
這段時間張國維,瞿式耜,姜曰廣,袁繼咸等等老頭子們,天天在各省奔波忙碌,試圖游說那些士紳購買國債,只可惜都收獲了了,哪怕張國維親自跑到寧波,也只是在寧波推銷出去兩萬兩。
可憐他是東陽人啊!
寧波是海關重地,去年一年從寧波海關通過的白銀就超過兩百萬啊!
姜曰廣更慘。
他已經當了三年的稅務司總長。
他在這個職位上可以說兢兢業業清正廉潔…
至少比文官更廉潔。
他甚至已經完全正常化,比如自稱都變了,以前總是咱家奴婢的,現在也改成王某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太監,那完全可以變成文官吹捧的廉吏的楷模。但因為是太監,再加上干的就是得罪人的稅官,所以彈劾他貪腐生活腐化墮落的奏折還是不斷,甚至還有御史彈劾他強搶民女的。
但在稅務司總長這個職位上他的表現完全合格。
去年他收了八百萬兩。
這是總稅務司收的海陸關稅商稅礦稅等雜稅加起來,這已經超過了正稅,也就是戶部以土地為主的稅收的一半,后者去年收了兩千兩百萬。
兩樣加起來三千萬。
這已經達到萬歷初期水平,萬歷初期折色后,正課通常也在兩千萬出頭,尤其是雜稅更是到了萬歷年間最高值的接近兩倍,而這只是目前這點控制區的。
在這一點上他和高弘圖功不可沒。
他倆一個太監不會為子孫計,一個當初家在淪陷區也無所顧忌,一個把雜稅征收完全按照楊慶的意圖正規化細致化,尤其是營業稅等商業稅的完善,更是極大拓寬財源。另一個則把對士紳的收稅完全貫徹下去,哪怕被罵得狗血淋頭,由原本東林外圍直接變成奸臣的典型,高弘圖依然默默地丈量著各地的一塊塊田產,然后依據田產收稅。
當然,主要是有錦衣衛和各地皇莊民兵的武力支持。
王承恩光為了對付鹽梟,就數十次直接調動皇莊的民兵,最大規模的一場戰斗超過五百人。同樣各地地主的抗稅和地方官員的不作為,也逼迫高弘圖不得不動用錦衣衛出動搞大逮捕,詔獄里經常有這樣的客人。
他倆可是楊慶目前財政體系的核心人物。
“你們怎么都懷疑我篡位呢?”
楊慶無語地說道。
“信公,請明示。”
“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公主,難道大明還有人比你更懂我嗎?既然你說咱們是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的,自然也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
楊慶一臉無奈地說。
“信公,請明示!”
老王繼續問道。
很顯然他還是很對得起楊慶的評價的,他當然知道楊慶所求,但問題是這也不是當初,話說就以楊慶目前的處境,就是想做忠臣還得防備手下的人不干呢!黎玉田這些人天天蠱惑他派錦衣衛一槍把皇帝打死,這個老王也不是不知道,不過這一點老王對他還是放心的,主要是他打死皇帝肯定會讓公主和他分手的。
但要是皇帝來了,雙方之間矛盾激化就很難說了。
要是皇帝想弄死他呢?
對于公主來說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哥哥,她就很難做出取舍了,如果真是皇帝先動手,那么楊慶弄死皇帝的話,想哄住公主還是有辦法的。
老王得讓楊慶交個底。
“公主不點頭,我肯定不會做什么的,但是,若皇上想做什么,我也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若皇上還都南京能維持現狀不變,并履行之前他的所有承諾,那么我會和他和睦相處。我對做皇帝沒有多大興趣,我想要的只是把大明改造成我希望的樣子,誰敢干擾我,那我就絕對不會客氣,但皇位對我真沒吸引力。”
“那黃袍加身呢?”
“我不想穿的黃袍誰能給我加身?”
“信公能對著昊天上帝發誓?”
“好吧,我對著昊天上帝發誓,若未經公主同意,就謀朝篡位亦或黃袍加身,那么就讓我天打雷劈!”
楊慶很干脆地舉手發誓。
說完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天空…
呃,天空并沒有一道閃電落下。
王承恩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楊慶對昊天上帝還是很尊崇的,既然敢對著昊天上帝發誓,那基本上也就是真心的了。他并不介意楊慶做一個權臣,他也不介意楊慶把龍興天子弄來當傀儡,傀儡也是皇帝,大明能有今天全靠楊慶,如果不是楊慶,崇禎父子早死了。楊慶救了崇禎一家挽救了大明江山,那么作為回報,做這個權臣是應得的,同樣也是對大明對崇禎后代最好的選擇。
這真是最好的選擇。
目前這天下形勢,無論哪一家都不會善待崇禎后人,哪怕桂王得了天下也得殺朱慈烺兄弟,剩下更不用說了,就是江南士紳成為勝利者,崇禎的后代也很難保證安全。
連崇禎自己都死于非命呢!
只有楊慶因為坤興公主的關系可以確保崇禎后代的安全,王承恩只忠于崇禎個人而不是朱家,所以只要楊慶別弄死朱慈烺,然后自己稱帝改朝換代,那么王承恩就不會脫離他的陣營。
“圣上不會派人找你了吧?”
楊慶疑惑地說。
“信公的錦衣衛無孔不入,不會連這都做不到吧?”
“呃,我不喜歡用錦衣衛監視我認為值得信賴的人。”
“信公,我準備去長安一趟,錢謙益這些人還不知道如何在蠱惑圣上呢!如今這大同社的人也都去了,不能由著他們編排,無論國債能否賣出去,何時才能湊足這筆錢,咱們都得做迎駕準備,既然要迎駕,宮里就必須得有人去,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了。”
王承恩說道。
“好吧,只是你的總稅務司怎么辦?”
“你不會真想讓我進內閣吧?”
王承恩說道。
他知道自己無論怎么說都是一個太監,太監入閣還是太聳人聽聞,他這個人不是魏忠賢,哪怕崇禎時候他也是以懂進退著稱的。
“那有何不可?你把稅務司交給手下人先頂著,等你回來再繼續。”
“信公,咱們是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王某當初是應該跟著先帝走的,之所以留下來,就是因為圣上還在,這江山還是先帝的江山。王某不管信公做什么如何管這天下,只要皇帝還是先帝的子孫,王某就支持你,但此時王某還得請信公給一句實話,您到底想不想篡位?”
王承恩說道。
大明在一片詭異的平靜中,終于進入了龍興三年。
國債還是不溫不火。
已經擴展到所有省城和江浙主要府城的國債銷售,仍舊沒有什么太大起色,總共加起來賣出一百萬,再加上之前的捐款,這個也改成國債,最終到龍興三年正月底的時候,秦王西征特別國債總共算是收入兩百萬。
那才真是天方夜譚呢!
既然信國公穩如泰山,那大家還兌換個毛啊!
還是沒趕上錦衣衛的募捐。
這段時間在地方官員士紳合作下錦衣衛募捐收入三百萬兩。
帝國銀行發生的擠兌風波居然迅速平息了。
很顯然那些觀望者放心了!
這信國公穩如泰山,東林群賢完全沒戲,就這節奏龍興天子這輩子是肯定回不來了,話說這也難怪信國公歷來鄙視這些士紳,就這德性也沒法不讓人鄙視。連自己都沒信心還指望跟楊慶斗,連自己都不想掏錢還想著搞事情,一個個嘴上喊的響,大道理講得冠冕堂皇,一到掏錢就立刻全退縮了,這就是一幫丟人敗興的玩意還指望他們成事?
這樣總計就是五百萬。
而李自成也答應了最終折價一千五百萬的要求,也就是說還有一千萬依舊沒著落,但這種事情最初階段肯定是收獲最多的,無論國債還是募捐最初這一個多月都是大頭,以后就算繼續也只能越來越少。所以后續這一千萬是絕對完不成的,連五百萬都不可能,最終的缺口很有可能超過七百萬。但財政也不可能拿出銀子了,大明戶部本身就入不敷出,尤其今年山東的春荒是最關鍵一年,挺過今年春荒到秋天就可以收獲地瓜了,所以山東的救災也絕對不能受影響。
那這錢到底從哪兒弄呢?
“這個局面我也不想看到啊!”
楊慶無奈地說。
他這句話那是真可以拍著自己良心說的,他計劃中真是迎回自己大舅哥的,畢竟坤興公主守孝期很快就可以結束了,怎么著也得讓自己大舅哥來把婚禮主持了,可這樣的結果就真出乎他的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