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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無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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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的娛樂產品也好,內容產品也好,哪個敢不在界面上加一個“分享”按鈕?

  哪怕老派的產品經理,對下面策劃人的這種取巧不屑一顧:“分享?有什么好分享的?”

  也只會換來一句嘲諷:“有什么好分享的?當然是為了裝逼啊!”

  裝逼,是一種驅動人類前進的源動力。

  用中國本土古圣先賢的話來說,是飽暖思銀欲,銀夠思裝逼這個結構的第三層。

  或者用馬斯洛層次理論表達,就是僅次于“實現自我價值”的倒數第二層,“獲得社會尊重”。

  可是,是不是在互聯網時代到來之前,就不存在“分享”這顆裝逼按鈕呢?

  不是。

  街機的排行榜,就是一顆隱形的分享按鈕。

  它會逼著同一家街機廳的人看到,硬塞到對方的視網膜上,完成一次對弱者的羞辱,并用羞辱刺激他再次花錢攀比。

  后世在電腦上用街機模擬器玩街機游戲的人,或許對排行榜很不屑一顧,每次隨幾個字母。他們也無法理解、排行榜在那個時代玩家心目中的重要性。

  但那只是因為他沒在那個充滿了油膩和汗水臭味的香煙繚繞氛圍里待過,沒見過一堆圍觀大神者的渴望眼神和追捧。

  甚至可以說,在家用游戲機普及后,為什么在歐美和曰本街機產業依然堅持不衰了好多年、活到90年代末才式微?就是因為街機的這個社交貨幣價值。

  后世人們玩“拳王”這種格斗游戲,普遍覺得97最經典。但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都97年了,還有人在街機上砸錢打格斗游戲?是家用的PS游戲機做不出畫面夠好打擊感夠暴力的格斗游戲么?是IN95系統的電腦,配置不出足夠好的游戲么?

  不是的。

  只是因為拳王這個游戲的精髓是一個“網游”,是通過某些人踩另一些人、實現尊嚴值輸送交易的媒介。

  而單機游戲怎么可能做到這個社會功能?

  街機,就是互聯網誕生之前的網游,是真人與真人的攀比。

  最后消滅了街機的,不是PS和電腦,而是互聯網。不是新的游戲電子硬件方式,而是新的“分享按鈕”實現方式。

  而成為網游的第一步,就是要么有對戰功能,要么有排行榜功能。

  所以,雖然顧驁魔改后的“雷電戰機”和太東的“太空侵略者”,在界面和游戲方式上看,似乎是同一代產品。

  但兩者之間,實則已經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顧驁的是網游,太東的是單機。

  這是跨越了一個次元,一個維度的吊打,是降維打擊。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幫不良少年居然以游戲打得好為榮!還攀比!”

  在高沙電器行,乃至當天下午、另一家剛剛臨時抽淡季時間改了機器的澀谷游戲廳,韓婷與顧驁做了深入跟蹤的市場調查。

  最后的結論,讓韓婷很是刷新三觀,又有些不能接受,長吁短嘆。

  “他們喜歡打游戲,愿意為了這個分數而攀比,其實很正常。”顧驁因為禍害的是小曰本,所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他體貼地擰開一瓶可樂,遞到韓婷嘴邊。

  韓婷剛把車鑰匙插上,還沒擰發動,接過可樂,咕咚咕咚灌了一口,然后長嘆著打了個嗝。

  “我是知道分數能讓人攀比的,只是沒想到曰本人價值觀這么差——如果是文化課考試的成績榜,我巴不得你們攀比呢。”

  在韓婷心目中,也只有工作業績榜、學生考試成績榜有資格被拿來攀比。

  怎么能給學渣尋找避世的桃花源呢!應該把他們圈死在單一維度里,被學霸們羞辱致死、或者羞辱到自己也知恥而后勇立志當學霸啊!

  那才是熱血和上進嘛!

  “顧驁,我有個要求,雖然我沒資格提,但我還是希望你答應。”想了一會兒后,韓婷萎靡地說。

  “韓老師您說,我一向很敬重您的,我知道您是好人。”顧驁當仁不讓地請對方直言。

  韓婷用乞求的眼神,低三下四地對顧驁說:“我也接觸了這么久的游戲機,我也知道這里面的來龍去脈,這只是一種新的娛樂方式,還能創造價值,不能一棍子打死。

  但是,我不希望你將來有朝一日往國內賣這種‘挑唆青少年以游戲打得好為榮’、把他們的攀比心理往這方面引導的東西。你能答應我么?游戲可以玩,自己娛樂娛樂就好了,不要社會化攀比。這個價值觀導向是不對的。”

  在韓婷的思維里,游戲就像性,你可以拿它取樂、放松。但你得有羞恥心,知道這事兒不配被拿來炫耀,否則就是榮辱不分了。

  顧驁扭過臉去,冷峻地分析:“我也不想的,但是,有些東西就像魔鬼,一旦放出來之后,別人就會學習、模仿、剽竊。我不賣,將來也有人賣。”

  “國內的人沒那么多閑錢玩游戲的!現在人民還多窮你心里沒數嗎?我讓你答應的事情至少也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之后,才可能兌現吧?你這都不肯答應我?”韓婷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激烈了很多,“你如果有朝一日做這種禍國殃民的事情,我一輩子不許你認我當過你老師!我丟不起這個人!”

  “我承諾,我絕對不‘首先’在國內賣攀比性的游戲。另外,我承諾我一輩子不在國內舉辦游戲競技性的賽事,哪怕將來政策允許。”這是顧驁三觀的極限。

  他不覺得“分享”這個按鈕都是用來裝逼的,只能說現實中大多數分享都被用來裝逼了,但一棍子打死就不好了。

  就像朋友圈里,也有三六九等的逼格。

  曬娃曬包曬食物曬旅游的狂魔固然不少。但文藝乃至性冷淡的高逼格同樣也有,千萬不應該誤傷。

  “你這是什么意思?”韓婷疑惑不解。

  顧驁只能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語言,大致描述了一下。

  他也是希望國內將來的游戲產業健康發展的。

  有些事情過火了,尤其是社會上部分不懂事兒的小學生盲目崇拜電競,反而是導致游戲業被鎮壓的導火索。

  就像“粉絲惡行,偶像買單”一個道理。

  所以,他也并不是為了老師就放棄利益。而是有理有節地、綜合拿捏考慮了行業前景、個人名聲和商業利益,才作出的穩妥承諾。

  “看來你是深入想過這個問題了,還挺實事求是的。對不起,是我剛才的要求失禮了。”韓婷內心歉疚,情不自禁擁抱了一下顧驁,以示寬慰,淚水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小顧,我知道你是個有正義感的好學生,不會見利忘義的。本來你是老板,我只是幫你管事兒的,我不配要求這么多。

  你肯尊師重道,作出這個承諾,還為我的任性將來可能少賺很多錢…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反正我會一直支持你的,我的后半生,就跟著你的事業發揮余熱吧。”

  “別這么說,您才32歲,正是建功立業的年紀呢,怎么就余熱了。我也談不上為你放棄什么,只是選擇了我認為對一個產業健康發展最好的路子。”顧驁反安慰了一下韓婷。

  他能理解這個時代頂級大學女老師的教書育人情懷,不愿意看著年輕人被游戲的攀比之心所腐蝕。

  韓婷看著對方云淡風輕,而又悠遠睿智的神態語氣,不禁悠然神往:“這孩子…真是,為我犧牲了這么多,還說不算回事兒。可怎么報答得了他,要是能…”

  韓婷想著想著,感動而又不甘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為了掩飾,連忙開車。

  顧驁沒太多時間在東京耽擱,畢竟設備采購的事兒,他還得向國內匯報呢。

  所以只是在東京呆了三四天、監督著最初兩批已售出機器的整改工作。

  同時,也讓韓婷把積壓在倉庫里的那500臺、其中已經簽訂了預售合同的全部發放出去。

  市面上瞬間又多了一批漢樂電子的機器。

  同時,因為市場的爆炸式反應、各大街機廳老板親眼看到的“雷電戰機”上機率明顯超過同一個廳里的“太空侵略者”,所以哪怕太東電器已經做出了讓利,他們還是用腳投票選擇了繼續增購漢樂電子的。

  然后,顧驁就關照了韓婷不少經營策略、與她核計了下一階段的鋪貨計劃和研發迭代。而后就在12月1號匆匆搭航班回國了。

  截止12月上旬,曰本市場上的漢樂電子游戲機累計出貨量,暴漲到了1200臺。

  而更難能可貴的是,這1200臺都是賺取了“有尊嚴的暴利”。由于太東電器競品導致的降價打折幅度,只有15左右,連兩成都不到。

  這顯然全賴“排行榜”的社交攀比屬性所賜。

  而與此同時,太東電器內部,西角友宏和荒井部長都蒙受了巨大的壓力。

  荒井在規劃時,絲毫沒覺得增加成本預留升級空間有什么必要,更不會注意到他們眼中冗余設計的剽竊必要性。

  西角友宏也沒看穿顧驁的毒計。

  而曰本人設計電路板的嚴謹扎實素來是非常出名的。

  在最初第一周的市場反撲形勢反饋過來后,太東電器上上下下都懵逼了。

  “給我在‘太空侵略者’的設計上加上排行榜炫耀功能!為什么各大客戶都反饋說我們的機器應該降價到50日元一次才能保證上機率,而香江人的爛貨卻能賣100日元一次!”社長無能狂怒地咆哮。

  “社長,這…請給我們一點時間。目前已經備料上線的產品,沒有修改空間了。除非我們重新設計主板電路、加上可反復寫入式的存儲器和記錄電池,而且沒用過的新元器件我們還得測試和調產線…”

  “至少再花一個半月,甚至兩個月,我們的產品才能把排行榜功能加上!”

  西角和荒井苦苦哀求。

  社長繼續無能狂怒:“再過兩個月?三個月后南夢宮的產品都上市了!留給我們刮錢的窗口期還剩多少?你們這幫廢物!加塊電池加塊新式存儲器有這么難嗎?害得本社真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荒井部長連忙逮住機會解釋:“不會的不會的,南夢宮肯定也要根據市場反饋、調整電路板設計的。只不過他們本來就沒完成,所以損失的時間不如我們這么多,但因此改動需求、拖延半個月到一個月還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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