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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載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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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不知不覺,就到了西郊的室內跑馬場。

  庫塞同學也完全沒有招呼其他同行人員的意識,自顧自徑直走了進去,開始挑馬。

  一看就是多年的紈绔。

  親眼見到之后,顧驁和章忠對伊拉克人的土豪程度,才算有了最直觀的了解。

  這個跑馬場看起來占地有正規足球比賽場館那么大,長200米,寬100米,不過因為沒有看臺,所以高度比足球館低不少,空調耗電估計沒那么猛。

  旁邊一圈都只有三層樓高,下面是賽馬跑道。

  中間部分略高一些,大約相當于五層樓,是由草坪、小樹、藝術泳池組成的障礙馬術場,甚至還可以兼室內高爾夫球場。

  之所以這塊要蓋這么高,顯然也是為了便于分層采光,以及防止高爾夫球揮高拋桿的時候,球打到房頂。

  整體建筑結構,讓人想起吃雞里沙漠地圖的賭城拳擊館。屋頂上有幾條通透的雙層真空玻璃天窗,可以用電動機控制反光鋁箔幕布開關,夏天只要拉上,就可以隔熱。

  這么講究調性的場館,在歐美如今也絕對是剛出現不久,而且歐美只是有這個設計能力和技術,不代表他們愿意花這個錢當冤大頭。

  而國內來的章忠、伊絲米娜雅則完全看呆了。

  “這么多錢,夠買多少有意義的、增強國力的東西了,真該多賺他們一點,反正不賺也有別人賺…”章忠暗暗感慨,自言自語地嘟噥著。

  因為庫塞同學要自顧自先爽一把,所以場子里的服務員輕車熟路地把顧驁、章忠等人當成少爺請的普通朋友,也牽了兩匹馬過來。

  章忠讓他們盡量挑馴服的、適合新手了。服務員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立刻滿足了他的要求,并且派來了一個基礎教練。

  顧驁跟著上馬,開始小心翼翼地走。

  騎馬并不是什么很難學的技術,后世哪怕是女人,在正規馬術俱樂部跑了10鞍時,也能學會駕馭著馬小步跑了,30鞍時絕對能策馬飛奔。

  如果是天賦好的男人,一小時就掌握輕快步、一天學會飛奔都沒問題。剩下的就是慢慢熟悉各種異常馬況的應變能力了——馬的異常狀態比車還多,而且沒有儀表幫你界定,全靠經驗。

  伊絲米娜雅站在場邊,等顧驁每一圈走到面前的時候,都大聲指點他調整動作要領。不過半個小時,顧驁就能自己控韁走走輕快步了。

  章忠發現自己居然還不如顧驁,不由有些泄氣:“看不出來么,你沒當過兵,居然比我還有天賦。”

  顧驁謙虛地說:“教我們禮儀課的老師就說過,外國人的外交培訓學校,連馬術高爾夫球網球各種貴族運動都教,不求你精通,但至少懂規則,能玩流暢。

  因為如果你一點都不會,遇到剛好喜歡這些運動的外國政要權貴,就沒辦法投其所好結交朋友了。國內說到底還是窮,沒條件,只能教我們怎么吃西餐跳國標舞。

  騎馬和高爾夫球這些,我雖然沒實踐過,但是理論規則都是要背的,還要理論考試,將來有錢了,這些肯定要補上實踐課。”

  西方的民族國家外交體系雛形,是1648年三十年戰爭結束后,基于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建立起來的。至于常駐使節、設立使館的具體模式,要到1736年的七年戰爭后,基本定型。

  所以早期的外交官,都是皇室旁支成員、至少也是高級貴族擔任的,這些人天生會一切貴族運動。

  加上美國人一度也在這方面師法歐洲,所以一直到20世紀末之前,搞外交的人如果連打個高爾夫球、騎個馬都不會,確實很難應付大部分交友場合。

  章忠郁悶地吐槽:“還是你們學校爽,原來以為你們只是學怎么跟貴族一樣吃喝,現在看來,還要學貴族那樣玩樂。而且還都特么算是為國家做貢獻。”

  被哥們兒的嫉妒所提醒,顧驁內心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當年那些軍閥家的紈绔二代,要是肯搞搞外事工作,說不定真能人盡其才了。

  跟外國人交朋友,缺的就是吃喝抽都會的人才吶。

  君不見某舊將領的弟弟,從小花花公子當慣了,軍務政務什么都不會,但就是因為會玩,被常凱申看中,放去滬江的汪偽那邊當臥底,聯絡那些想腳踩兩只船的軍閥。最后的終生成就比他那個帶兵的哥哥爽多了。

  曰本人發現了他是臥底后,也沒動他,留著這顆棋子作為與對方秘密外交的渠道、給常凱申帶口信。最后人家吃吃喝喝玩玩,在四方勢力里都很吃得開、人面極廣。不管怎么改朝換代,都能享樂一生,還都評價他“性情中人”。

  顧驁決定,剩下這幾天在伊拉克的日子,空下來的時間絕對不能浪費,一定要好好苦練如何做一個性情中人。

  這些技能,國內沒這個物質條件練,只能紙上談兵,到了這里就能充分實踐了。(當然這里是指學習高雅享受,不是黃賭毒,女人是不能碰的,最多觀摩分析一下肚皮舞表演。)

  顧驁剛學會自己控韁跑輕快步,那邊的庫塞同學終于跑累了,他已經策馬往返了七八圈,大汗淋漓沖了個澡、換上很隨性的袍子。

  看顧驁居然表現還不錯,他倒是自發升起了幾分好感——開始的時候,他只是因為父親的指示、才來跟顧驁廝混一下,但刻板印象讓他覺得東方人都是古板不會玩的老學究。

  之所以選擇騎馬,也是想給顧驁一個下馬威。

  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你還學得挺快的嘛。”庫塞同學仰著頭,但依然有幾絲居高臨下的氣氛,似乎是在拿下巴看人。

  “中國很大,我們也有大草原,面積相當于五個伊拉克吧。所以,我們那兒什么樣的人都有。”顧驁不卑不亢地說著玩笑話。

  庫塞同學想了想,竟然沒有反駁:“好吧,我原先只見過曰本人,我還以為東亞人都是一個樣子的,會從馬上掉下來。”

  顧驁依舊笑得很陽光:“沒關系,以后你就知道中國人是什么樣的了。我并不是令尊以為的那樣、純粹的讀書人。”

  庫塞好奇地想了想,頗有優越感地說道:“但你們肯定不如法國人有趣、會生活吧。”

  看得出來,這位同學因為叛逆青春期就被父親送到法國念書,然后就對法國人的浪漫文化乃至種種生活方式很迷信。

  顧驁既不頂撞,也不服軟,態度始終那么和煦:“有調查,才有發言權。你知道法國人是怎么樣的,卻不知道我們是怎樣的,憑什么下這種結論?”

  “少給我說教!”庫塞同學不服地頂撞了一句,還踏上一步,捏緊了拳頭,看起來跟為偶像分辨的追星族并沒有什么區別。

  一旁的章忠有些頭大。

  跟成年人講道理,是容易的,但哄叛逆期的少年,還是“陪太子讀書”的活兒,當真不好伺候。

  “你的鞋帶散了!”顧驁依舊云淡風輕,指著庫塞同學的馬靴。

  章忠下意識翻譯。

  “不許翻。”顧驁打斷,

  “你的鞋帶散了。”這一次,他用的是法語。

  顧驁并不會法語,但他知道怎么用法語裝逼。

  在外交學院,即使不學某些語種,但也會要求學生聽該語種的世界級文學名著課程。

  就像哪怕你不會英語,你也要會用莎士比亞時代的古英語,說“女人啊,你的名字就是脆弱”或者“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庫塞一愣,隨即愕然,表情也變得激賞起來:“你們也要學薩特?還是法語的?”

  顧驁聳聳肩:“個人愛好而已,不過學校也是鼓勵的——我們的國家正在開放,將來會是多干一些實事、少談一些教條的。任何制度既然存在,那就都會有價值。弗朗哥如此,侯賽因將軍自然也是如此。”

  這個逼裝得很有水平,瞬間就拉近了雙方的關系。而且偏偏那么貼切,環境烘托也很好,不會生硬。

  庫塞同學終于相信顧驁是一個有法國人一樣開明的性情中人。

  “你的鞋帶散了”這句話,用法語說出來,可謂是對存在主義的最有名詮釋了。外行人聽了也就聽了,內行人卻能像迦葉尊者看到佛祖拈花微笑一樣,瞬間頓悟到對方是“自己人”。

  這是如今法國文學和哲學界泰斗薩特,在《墻》里的一句話——書里的主角是一個沒有什么堅定主張、但也活膩了,想為西共獻身的抵抗者。但他最后在調戲弗朗哥派審訊人員時,出于調戲激怒對方的目的,卻陰差陽錯真的出賣了革命同伴。

  書里沖突最強烈的一個鏡頭,就是審訊者用盡口舌瘋狂威嚇主角,把主角綁上刑場,拿槍對著他腦袋假裝要槍斃,問他還有哪句最后遺言。

  主角卻對著行刑人說:你的鞋帶散了。

  把對一切左翼、右翼、政治派別和主義的虛無嘲諷,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旁的章忠,看到庫塞同學的“惺惺相惜”表現,也是難以理解,他用漢語偷偷問顧驁:

  “你怎么知道他肯定會喜歡薩特和《墻》的?”

  顧驁理所當然地分析:“那必須的,從前面只言片語,我就能看出他崇拜法國現代文化。而薩特的存在即合理、虛無主義,正是從對西班牙的弗朗哥逆流反思而來的——為什么在西班牙,舊軍閥能戰勝社會注意?國王都被推翻了,反而會讓一個舊的殖民地總督得到政權?為什么世界的那個角落,歷史的進步與薩特信仰的MARX預言相反?

  這不是對所謂的社會進步的虛無嘲諷么?庫塞同學最崇拜的就是他父親,他當然會對那些‘推翻了國王卻比國王更獨菜、但偏偏能毒菜出合理性與國家進步’的事情產生共鳴了。我說西班牙的弗朗哥有其存在的‘進步性’,不就是說他父親在伊拉克搞‘世襲共和’也有進步性、至少是現階段最適合伊拉克國情和特色、最有利于人民的選擇么?”

  章忠聽了,許久才回過味兒來,而他內心對顧驁素養的景仰,不亞于后世小白們聽到那段著名雞湯:“畫一條線只值1美元,但知道畫在哪里,值9999美元”

  會一句法語名言不值錢,但知道用來討好哪個外國政要或者皇親國戚,這才值錢。

  最后那句話的價值,是建立在此前無數細致觀察、投其所好的試探之上的。

  “慚愧,跟小顧一比,我跟名人交朋友的能力實在是太差了。不行,一定要努力。伊拉克是個講究長官意志的國家,別的中東國家也都這樣。學不會投其所好,以后的工作還怎么搞?”章忠內心,產生了深深的危機感。

  庫塞同學很快就發現,顧驁確實跟他從報紙上看到的對中國人的描述很不一樣。

  他幾乎什么外面的吃喝玩樂都知道。

  甚至還知道在庫塞騎馬的時候,讓前面那臺跟拍其英姿的越野車,在后備箱處架兩臺鼓風機——本來室內騎馬是沒有風的,靠奔馳本身的速度想讓騎手服飄起來,是非常困難的。有了鼓風機后,就非常帥了。

  但顧驁僅僅用一點后世人抖音裝逼的五毛錢特效,就可以玩出花樣來,怎么能不讓人佩服?

  畢竟如今攝影技術是一門很冷門的技術,除了專業拍電影的人,壓根都不知道任何特效手法。哪像后世每個人拿著手機都能拍,常識豐富。

  這還只是其中一例。

  伊拉克方面那些幫閑的家伙,很快就不得不承認:這個神秘的東方來客,比他們在巴黎見識的豪門子弟還會玩…

  此后十天,顧驁就成了這里的常客。他輕松學會了騎馬、射箭。這里最好的騎術教練都巴結著教他,射箭用的耗材、石膏盤子更是隨便用,想打槍也能隨便摸,完全不用考慮花錢的問題。

  他還學會了打高爾夫球、并且把前世略懂的網球再精進一下。十幾種昂貴冷門的貴族運動,都趁機摸了一遍。

  至于鑒賞肚皮舞和其他高雅藝術就更不在話下。

  反正花的是伊拉克人的公款,而他只要偶爾拿出一些超出時代的玩樂創意,就足夠交換到很多基本功層面的服務,乃至大家的敬重。

  所有人都沒覺得他是自己想玩,只當他是對“陪太子讀書”的活兒太敬業。

  期間,庫塞同學似乎也把他跟顧驁相互學習的一些心得,回去向侯賽因將軍匯報了。

  然后侯賽因將軍就派了御用文人來,找顧驁研究“怎么把薩特的存在主義用于為中東的世襲共和提供理論依據、解釋其進步性”的理論問題。

  也算是為他的就職大典前,進行最后的理論宣傳修補吧。

  畢竟誰也不會嫌自己名聲足夠好,總是希望更好。

  顧驁就在這種皆大歡喜的氛圍下,結束了極品紈绔的日子。

  7月16日很快就到了。他作為特殊的秘密賓客,參加了總統先生的就職大典。

  伊絲米娜雅的傷本來已經徹底痊愈了,按說她可以擔任顧驁的翻譯。

  不過章忠見識了顧驁結交名流政要的手腕后,千言萬語懇求他換個翻譯:

  “小顧,最后再幫兄弟一把,以后定有報答——伊絲米娜雅同志,反正也要跟你回國了,再跟這些觀禮的中東酋長、國王面前露個臉,也沒什么用。我還要在這兒至少干一兩年呢,多塊敲門磚后頭省多少事。”

  顧驁覺得也挺有道理的,確認伊絲米娜雅本人不介意之后,就換了翻譯。

  然后章忠就跟著顧驁,在慶祝酒會上抓住各種允許的機會暗中拍照。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和約旦國王握手的機會,趕緊拍張照。迪拜酋長也不能放過,至于沙特某個排不上號的王子王孫,也先握為敬…

  一如后世微商囤積與奧黑馬握手照片、增加自己的公信力背書,好為后續的工作鋪平道路。

  章忠給自己拍的同時,當然也要幫顧驁拍。

  于是典禮后第三天、當顧驁帶著學妹、踏上回國的飛機時,就拿到了十幾張沖洗好的底片,以及印了好幾份的彩照。

  他坐的航班,并不是直飛京城的,理由是當天沒有巴格達飛京城的航班,只有到香江的。(雖然如果他早一天回國,就有飛京城的航班了,但他哪天回來,國內是無法控制的,一個對方總統有事兒,就可以搪塞過去)

  顧驁并不打算把某些他已經折價給過錢的古巴比倫紀念品、帶入境。那樣太麻煩。

  在香江落地后,他直接找到了老合作伙伴林國棟,付現金讓他給自己找個房子。

  可以是租的,但一定要安全。

  林國棟如今也靠著與顧驁的合作,在那筆知識產權風險代理中,賺得盆滿缽滿。他當然知道顧驁這么年輕有為的人,是值得結交的。

  何況并不違反紀律,也沒有利益輸送,只是朋友關系幫忙提供中介而已。

  所以他立刻就幫顧驁搞到了一間小公寓作為落腳點,還幫顧驁買了個保險柜。

  顧驁把所有總統先生給的紀念品統統裝進去,徹底密碼鎖死、大門也換了扇全新的鋼門,這才輕裝回到國內。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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