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工床”令人咋舌,前頭的“萬工轎”更是夸張!
萬工轎,這玩樣一般也就只能在寧紹臺看到了,其實就是最頂級的花轎,需八個人抬,又稱“八抬大轎”。
花轎根據雕飾人物的多寡及工藝水平而分為三等:甬城展覽館里的其中一頂屬頭等轎,也是現存最豪華的一頂花轎。
全轎榫卯結構聯結,沒有一枚釘子,由幾百片可拆卸的花板組成,沒有轎門!迎親時有專門的拆轎師傅跟隨在迎親的隊伍里負責拆卸,使新娘子方便出入。
花轎木質雕花,朱漆鋪底飾以金箔貼花,遠遠望去金碧輝煌,猶如一座微型的宮殿!
轎上采用圓雕、浮雕、透雕三種工藝手法進行裝飾,雕有25o個人物,花鳥蟲獸無數,也稱它為“百子轎”。
除了天官賜福、麒麟送子、魁星點斗、獨占鰲頭等吉祥主題外,還有《浣沙記》、《天水關》、《鐵弓緣》、《水滸傳》、《西廂記》、《荊釵記》、《拾玉鐲》等戲曲場景...
“八抬大轎,這是清代外省督撫的級別。”
說話的是裘波,他還算有點了解歷史。
張楠一聽,說道:“除了那些能坐八抬大轎的頂級官僚,在古代也只有女子在出嫁時能乘坐一次八抬大轎,這是半副鑾駕。
這里有個傳說,據說在南宋初年,登基不久的宋高宗在金兵追擊下,亡命逃到寧紹平原一湖前,前無去路,后有追兵!運氣不錯,他遇見一位浣紗村姑將他藏在水里,上覆白紗,方逃脫追殺。
后來宋高宗傳旨遍尋“救駕”村姑未果,無奈之下,下旨特許寧紹平原女子出嫁時可享有半副鸞駕。
這半副鳳儀的特殊待遇,即乘坐八抬花轎,轎上可雕鸞畫鳳——換在其他地方就是僭越,要殺頭的。
當然這傳說是真是假時誰也不知道,但是舊時新娘享有乘坐花轎和出嫁巡游儀式的權利是保留了下來,慢慢演變成解放前的十里紅妝。”
“十里紅妝”包含的東西太多了,如果最夸張的全套集合起來,偌大的展廳里也塞不下!
“...還真能排出去十里!除了這些,當時豪強嫁女,還會有大量的土地、山林陪嫁。山林又被稱作‘柴山’,意思是就算嫁到你家了,咱女兒日常所有的燒柴都是自己有的,不用受婆家的氣。
而女子嫁妝是媳婦自個的私有財產,夫家無權侵吞。就算是女子亡故,這些嫁妝、田產也只能是女子所生子女繼承,其他人無權獲得...”
聽著農館長的話,張楠插了句:“我聽說最夸張的十里紅妝最后是有一口棺材壓陣,農館長,有沒有這么回事?”
農館長笑笑,道:“是的,有些是有棺材,意思是女兒雖然出嫁,但生老病死這些,娘家全給準備好了。”
是呀,百年后的棺材都在出嫁那一刻帶過去了,夫家還有個什么話好說?
除了大炮和十里紅妝,甬城展覽館還有一項經典收藏就是越窯青瓷,連正宗的秘色器都有——唐、五代時的越窯青瓷窯址最頂級的就在越州境內,會稽的上虞、甬城的慈溪都有最頂級的窯址,所燒青瓷代表了當時青瓷的最高水平。
而在張楠的家鄉剡縣就屬于會稽,就在上虞隔壁,非常靠近這一越窯核心區區域,所以出土的越窯瓷器也非常之多,頂級貨色也不少。
重生前張楠非常喜歡越窯,這趟參觀展廳,木質的“十里紅妝”其實也就是看個熱鬧,因為他不玩木頭,不懂。
主要的就是為了看青瓷:青瓷中最頂級“秘色瓷”重生前他只上手過一回,那是一件渣斗,是一位好友的珍藏。
渣斗,起源于晉代,用于盛裝唾吐物。如置于餐桌,專用于盛肉骨魚刺等食物渣滓,小型者亦用于盛載茶渣,故也列于茶具之中。
朋友那件渣斗屬于體型較大的,顯然用來盛肉骨魚刺等渣滓,說白了就是個痰盂。
秘色瓷、秘色瓷,其實就是越窯青瓷中的最精品、進貢朝廷的一種特制瓷器,質地顏色如冰似玉。
關于“秘色”究竟指何種顏色,以前人們對此還眾說紛紜,不過在今年四月,西秦省扶風縣法門寺塔唐代地宮出土了13件越窯青瓷器:在記錄法門寺皇室供奉器物的物帳上,這批瓷器的確記載為“瓷秘色”——那批“秘色瓷”除兩件為青黃色外,其余釉面青碧,晶瑩潤澤,有如湖面一般清澈碧綠。
秘色瓷,皇家專用:一個皇家痰盂,如果不是關系好,張楠在朋友那看都看不到!
值多少?
也不是級貴,8o萬。不過這是朋友從土夫子那買來的價格。
那賣價?
人家壓根不賣!
后世的拍賣市場上有時候會出現所謂的“秘色瓷”,價格動不動幾百萬,但和法門寺出土的那一批一比,其實壓根就不是什么秘色瓷,最多算越窯青瓷中不錯的精品而已。
而張楠看過的那個渣斗,本身工藝、色彩完全能同法門寺那批秘色瓷想媲美。
可惜,如今張楠是沒法再欣賞那件器物了,不過還好甬城展覽館里有!
在這,展廳里他看上的所有的瓷器都能上手看,農館長和工作人員這點面子一定會給。
一群人走到瓷器展區,跳過了原始瓷,直到越窯瓷器展區。
“農館長,那件秘色瓷執壺我能上手嗎?”
這里的幾個玻璃展柜鎖著,農博升笑道:“小張,你還真會挑東西,這是全國最好的一件秘色瓷瓜棱執壺,無出其右。你要上手可以,不過當心點。”
農館長很自信,因為他有這個自信——展覽館里有兩件秘色瓷器都能算是秘色瓷中的戰斗機!其中一件就是這件執壺,另一樣也在邊上:荷葉盞托。
“放心,萬一出問題,我賠一個億。”
兩人這當然是在開玩笑,都是行家,當然不會冒冒失失就把東西拿出來。
這邊農館長對著一名工作人員道:“小王,去拿墊子來。”
“是,館長。”
展柜鑰匙就在農館長手里,但他暫時沒動,而是同張楠閑聊。
沒一會,那人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床舊的厚棉花被,估計是對折了的。
張楠一看,笑了:“哈哈,農館長,你這保險措施還真不錯!”
將執壺放在這么一床厚被子上,想出問題都難。
農館長親自打開展柜,解開兩根用作固定展品的透明魚線,將那件越窯秘色瓷瓜棱執壺小心地取了出來,放在地上攤開的雙層被子上。
博物館里展出的“高個瓷器”都用魚線加固固定——江南省不在地震帶上,但每隔個那么幾年的,有時候也能感受到遠處幾百上千公里外地震傳來的微弱影響。
一個盤子沒問題,這壺還是加固過的保險,免得微微一搖晃倒了。
至于放地上看比放桌子上看要保險,前提上手這位還沒個七老八十走不動路——得蹲著,或者干脆席地而坐上手。
東西放好,農館長蹲著介紹:“這件瓜棱執壺高25.8公分,口徑11公分,底徑8.4公分。75年在城區和義路的唐碼頭遺址出土,掘時與有‘大中二年’字樣的唐代云鶴壽字紋碗殘器伴出。同時出土的還有秘色瓷荷葉盞托通。”
張楠示意邊上人離遠點,也蹲了下去。
蹲著上手瓷器最怕附近有人,萬一撞上人來個大馬趴就熱鬧了。
這件執壺喇叭口,長頸,溜肩,瓜棱腹,矮圈足,肩頸部對置多棱形長流與彎曲的扁帶狀把手。因為可以上收看,能清晰看到整器胎質致密,釉色青黃晶瑩滋潤!
絕對精品中的精品!
看夠了,執壺放回被子上,再由農館長小心放回展柜,用魚線加固。
都不用張楠再說什么,農館長將同展柜的那件荷葉盞托通也取了出來,放在棉被上讓張楠看個夠。
這件器物高6.6公分,口徑11.8公分,底徑6.6公分。為唐時茶具,由盞與托組成:盞為敞口五缺荷花形,弧腹壓印五棱,圈足。
托似一葉舒展的荷葉,四邊微微卷起,淺腹,圈足。
盞托相合,全器宛若出土荷葉托著朵盛開的荷花,胎質細密,釉色瑩潤欲滴,為越窯秘色瓷中珍品!
在張楠眼里,如果單從瓷器本身的燒制質量看,比那件執壺還要高一個檔次!
等兩樣東西都看完放回后,張楠大感慨:“農館長,可惜呀,這么好的東西就只能看看。”
“別!咱可是說好的。再說在國外你別說弄不到秘色瓷,別惦記我們這的這兩件,一級文物,你想都別想。”
“哈哈,說說而已。目前我還在外邊還真沒見有秘色瓷拍賣,有我一定去看,不過估計比不了你們這兩件。
如今有些博物館里的秘色瓷器壓根就是在吹牛,外邊拍賣的掛羊頭賣狗肉的更多,這兩件才是真品!”
一番吹捧,倒也是實話。
展覽館的人也當然喜歡聽——誰都希望自己館里的展品是第一流的。
這里越窯瓷很多,從東漢開始生產越窯的最早期產品,經三國、兩晉、南朝、唐,一直到宋,延續千余年的代表物都有:創造、成熟、展、繁榮和衰落,這幾個越窯瓷器歷史大的段落在展廳里都能清楚的看到。
農館長也是一路介紹——這會展廳里就他們,管理員小王干脆把大門給關了。
張楠老喜歡進博物館,作為藏家要一生學習,而博物館內就是最好的學習場所之一。
外行看熱鬧,而有農館長這位真正的專家詳細介紹、有問必答,別說阿廖沙這幾個外行,連張楠這個行家也受益匪淺。
比如越窯斷代,拋去出土的墓葬年代不論,農館長就能從器物本身判斷出來,而這一點張楠就算當過土夫子、收藏家,這水平也是比不上農館長的。
“農館長,你對金文有沒有研究?”
這個展廳看得差不多了,私下里張楠問農博升。
“還行,常見的都認識。怎么,你有器物銘文要辨認?隨時都可以。”
農館長很直率,不過張楠可就要遮遮掩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