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搓了搓自己的臉蛋,拍戲拍了快一個月,還在春天,魔都這晚上風冷得緊,劇組呆的地方又是老城區,燈光不亮堂空調不給勁兒,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似的,颼颼的疼。
他本來和老胡約好今天跑去吃小龍蝦,順便把那本《許三觀賣血記》也借過來發圍脖裝一下比,假裝自己是個文化人,給糖人老大上點眼藥,這下好了,大晚上處理這些爛攤子!
關鍵是人家還不見得領你的情!私下見了勞資跑得那是飛快!
大帥比拿起自己前些天代言的冰紅茶,這片的贊助商之一,第一次咕嚕嚕的把灌滿了色素和防腐劑的飲料喝進去,他拍的當時還要死要活的含一口吐一口,跟代言方便面的王涵一樣,生怕進肚子里毒發身亡,這本書就此完結,這會兒卻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瓶子的包裝條上,大帥比的男神笑容看上去無比的溫暖,鼓舞無數花季少女,這會兒在本尊看來卻是嘲諷得緊。
這不是暖男是什么?這不是活是什么?
“艸!”
丟下瓶子,一腳踢開,差點踢空,瓶子歪歪扭扭的劃出一道弧線,得不夠勁兒,沒怎么飛起來,就往青石板上邊滑行,一直到被一個女人撿起來。
林平之有點小近視,看的模糊,瞇著眼睛一瞧,喲,這不是咱睡大覺的女主嗎?
他很想嘲諷妹子幾句,又覺得沒勁兒,忍住口沒說。
誰料妹子倒是先開了口,很有些辨識度的聲音,隔了十來米遠,像是打著轉的紙飛機,往天上回旋了很久,才從林平之耳旁經過:
“林平之,謝謝你。”
這話兒前好些天妹子也說過,接下來是不是得發好人卡了。
他支棱著耳朵,也沒回頭,抬頭賞月,發覺天上黑蒙蒙一片:“你可拉倒吧,我不是好人,也擔不住謝謝,這可不管用。”
“那什么管用?”
天仙慢慢踱步過來,即便是晚上,她似乎也沒穿一身便服。
林平之心中郁悶,這種他娘的事情能挑明了說嗎?啥管用你還不知道嗎?
大帥比隱隱覺得自己這些天有點不對勁,但老胡從沒給他講過這件事,他以為是自己二八太久沒掏出來晾晾,以至于讓他石樂志。
只是抱怨今天的變故:
“你吧…自己一個人處理這些事情,會弄得很糟糕,但凡沒人管,小事兒也會擴散成大事,直到差點控制不住——總不能一直讓別人幫你吧,當時就說過,靠自己,沒人幫你打理這些關系,形象全憑自己維護,你母親…”
大帥比嘆了口氣,還是沒把話說的太過分。
天仙點點頭,“是不太妥當,我知道有問題,但當時想不到那些東西,又是懊悔,又是震驚,腦子里面空白一片…我知道你幫了我的忙,林平之,所以要謝謝你。”
大帥比沒理這一茬,他和天仙本來就是綁一條線的螞蚱,女主涼了他這戲瞬間gg。總不能學趙軍旗硬是逆流而上吧。
轉而說道拍戲的問題。
“拍戲這么久,我看你和老胡沒說過什么話,幾個前輩也不去敘敘舊,雖說靠著些野路子,把演技是真提上來了,至少這角色是演得漂亮…”大帥比豎起大拇指,“可是干這行,本來就不光是演戲,你說對吧?”
天仙沒說話,慢慢朝林平之走過來,大帥比沒看她表情,只顧借著機會說話,不然這會兒估計得立刻住嘴。
“你現在的狀態真的很不錯,一舉一動都有點沈夢君的意思,有些細節我在旁邊看起來都很驚艷,但這也很危險,說真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壓力太大…我是不算太懂演戲,比不得你的北影學位,可我也知道,入戲太深真不是一件好事。”
夜涼如河,寒風獵獵,林平之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這時候天仙已經走到他面前,一瞥,裝扮居然是晚上那套戲服。
“甄培培老師今天找過我,她見識過這種情況,叫我下了戲找一些其他的法子,脫離注意力就是…”
林平之一看那套戲服就生氣,掰起指頭,“是啊,老胡整日里看書解悶,這會兒吃水果還吃瘦了幾斤,他發個圍脖,搞得外邊的人傳我不待見你們逍遙哥哥,要讓我賣刀片發家致富…我經常跑去找他吹牛聊天,對了,還有趙立心,他也是個悶騷的貨,諷刺起人來很有一套,一句話讓場面冷場,整天研究話劇,平日里話都不多,可他們自己都能拿主意。”
“一個出過車禍差點回爐重造,一個蹉跎了十幾年,這兩個人現在都是沉默寡言,但這是看上去,他們經歷過遠比演戲還要殘酷的壓力,因此總能調節好自己的心理,但你不一樣,你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你越來越不像是自己…”
林平之指著劉天仙的戲服:“你這是用了一種笨方法入戲,穿了這身戲服,你就是沈夢君,這是你的暗示,可是脫了這身戲服呢?你還是劉天仙嗎?”
“自我暗示的太多,你要怎么走出來?甄培培老師教你分散注意力,找個法子,你找到了嗎?你聽進去了嗎?”
林平之可以理解天仙這么逼自己,可他卻不理解天仙任由自己這么暗示下去,她是明白人,即便是身邊沒人提醒,她也該知道一個演員自我暗示的恐怖。
這是不自量力!天仙現在這是太急了!
“你要試試嗎?”
“嗯?”
大帥比茫然道,這女人當真是演戲演魔怔了,不曉得她腦回路咋回事。
“我說,”天仙非常平靜的,抓住林平之的手,一如林平之在漫天噴泉下當時抓住她的手一樣。
林平之呆愣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手摁在一處非常柔軟的地方,軟的像兩團大棉花,他整個人都僵直了,從脊柱里邊傳來一股麻酥感,腦子里邊充血,鼻息都是熱的。
“脫了這身戲服,我還是不是沈夢君,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