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解釋了半天,甄真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甄真好像并不想聊這個話題,重新躲到了女警察身后。
“陳歌,他還是個孩子,正在接受心理創傷治療,你不要讓他回想起那些不好的東西。”女警察陳歌是第一次見,但是對方卻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似乎兩者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
“想要從源頭上制止悲劇,只能從甄真這里尋找答案,我也是被逼無奈。”陳歌蹲在甄真身前:“甄真,如果你感知到了其他孩子的位置一定要告訴我,叔叔是想要去保護那個孩子。”
被詛咒的醫院也在尋找被冥胎選中的孩子,一旦讓他們先找到,那個孩子很可能會被他們直接殺死。
過了十幾分鐘,甄真終于開口,他躲在女警察身后,小臉上失去了笑容,怯生生的說道:“那個怪叔叔在我睡著以前總會對我說些奇怪的話,聽了那些話以后,我總會做些跟我完全無關的夢,就像是以被人的視角體驗一段陌生的生活。”
甄真表達的不太清楚,但陳歌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這孩子和冥胎同源,身上沾染有冥胎的氣息,在賈明的幫助下,做了其他被冥胎選中孩子的夢。
賈明和北野之前就是憑借甄真的這種能力,尋找了柳聞。
“除了柳聞和聶心外,我還做過一個夢,那個夢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見。”甄真很吃力的回憶起來。
“夢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恩,那種感覺很難受,四周完全是黑的,身上還特別癢,想要抓破皮膚。”
光聽甄真的描述,陳歌就感覺有些不舒服:“眼睛看不見,那嗅覺和聽覺應該沒問題,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奇怪的氣味?聽到什么特殊的聲音?”
陳歌在慢慢引導甄真,那孩子想了好一會才開口:“我能聞到一股腥臭味,還能聽到貓咪的叫聲,對!好像有很多只貓在我的房間里。”
“很多只貓?一個收養流浪貓的盲人?”陳歌腦海里首先浮現出的是這么一個形象:“只有貓的叫聲?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嗎?”
“似乎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好像叫我弟弟,似乎還說了什么,但是感覺他距離我很遠,聽不太清楚。”甄真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了陳歌。
“我大概明白了。”陳歌從值班室里走出,拿出自己手機,將有用的信息記錄下來:“甄真的夢里出現了兩個男人,應該是兄弟倆,弟弟是盲人,身邊有很多貓。從腥臭味來推斷,那個環境應該很差,哥哥站在距離弟弟很遠的地方說話…”
李政站在陳歌身邊,看著陳歌自言自語,一邊整理信息,一邊記錄,臉上不自覺掛上一抹苦笑:“你不當警察真的是屈才了。”
“政哥,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陳歌整理完信息之后看向李政:“不盡快找到那個雙目失明的人,他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上一刻還在和小孩聊天,下一刻就扯到了命案,話題轉變速度之快,連李政這樣經驗豐富的刑警都沒反應過來:“生命危險?你是怎么通過一個小孩子的夢,就推斷出一起命案的?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直覺。”陳歌也不方便細說:“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這點我倒不否認,但現在警力有限,我們恐怕也沒辦法給你提供太多的幫助。”李政雖然嘴上說很難幫上忙,回到辦公室后,還是打開了警方才能進入的數據庫。
“你看一下咱們當地有沒有兄弟兩個經營的寵物店,或者收養流浪貓的組織,弟弟應該是盲人,他們家里肯定發生過某些不好的事情…”
線索很多,但想要在一天之內篩查完所有信息,還是非常困難的。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鐘,李政那邊才傳來了一個好消息,他們找到了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應臣,二十二歲,含江當地愛心貓咪救助網站負責人,是個愛貓人士,多次參加含江各種志愿活動,在校期間學習成績優秀,無任何不良嗜好。”李政指著電腦屏幕:“這些都是網絡上公開的信息,我這應該也不算違規。”
陳歌看著那個名叫愛心貓咪的網站,網站首頁都是各種萌貓,各種愛貓人士的交流貼,這個網站最火爆的是一個流浪貓救助計劃,呼吁大家不要隨便丟棄自己的寵物。
網站上有應臣的介紹,還有他的照片,這人長相很文氣,皮膚很白,給人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錯。
“他挺厲害的,父母去世的早,他和弟弟后來在親戚家生活,結果親戚只是為了占他家房子才收養的他們,對他們兄弟倆一直很差。他也不聲張,努力讀書,直到最后可以自己照顧弟弟的時候,把親戚趕了出去。總得來說,這是一個很陽光、很勵志的小伙子。”
李政拿著自己整理的調查報告:“網站用戶對他的評價也很好,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心里充滿了光的孩子,甚至有很多未婚女用戶想要追他,但他都因為要照顧自己的弟弟,害怕拖累女方,委婉的拒絕了。”
“照你這么說,他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陳歌先是把整個網站看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然后他又點進了應臣自己的主頁。
主頁當中有應臣拍攝的視頻、照片,還有他自己寫的文章,大多都是在記錄他和弟弟、以及流浪貓的生活。
他的所有視頻和文章瀏覽量都很高,他在某些視頻網站還開通了自己的賬號,粉絲數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
“哥哥是個充滿愛心的人,弟弟雖然眼睛有問題,但一定也會被照顧的很好。”陳歌點開了一個個視頻,默默觀看。
“是啊,有個這樣的哥哥,對弟弟來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政哥,你沒理解我的意思。”陳歌回頭看了李政一眼:“你還記不記得甄真是怎么描述的那個夢?四周一片漆黑,能聞到腥臭味,什么都看不見,身上還特別癢。要是哥哥真的在無微不至的照顧弟弟,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那畢竟只是甄真的一個夢。”對于李政來說,任何懷疑都是要講證據的,而夢肯定不能被當做證據。
“夢是人潛意識的反應,大部分人在夢里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會選擇逃避,也有一部分人會在夢里拿起刀,不同的選擇其實也能從某種程度上反應一個人精神狀態和心理問題。”陳歌頭也沒抬,繼續觀看視頻。
“你們現在開鬼屋的都要懂這么多東西嗎?”李政看陳歌依舊在一個視頻一個視頻的查看:“你現在是想要從視頻里找出可以證明應臣表里不一的證據?”
“他這些視頻看著感覺沒什么問題,但是…”陳歌拿出自己手機,進入含江當地氣象預報的官網,里面有全年的氣象數據。
他對比著氣象數據,表情慢慢變得凝重:“政哥,我找到證據了。”
“怎么就找到了?”李政自己也是資深刑警,他自己也看過部分視頻,并沒有發現什么太大的問題。
“我點開應臣主頁的時候,發現他的很多視頻都是在救助流浪貓,那些貓咪的樣子非常慘,對人也極為畏懼,但是經過應臣的救治和養育后,那些貓咪都變得健康、漂亮,也不是那么害怕陌生人了。”
“這說明他的救治很有效啊,沒有背離他們網站的宗旨。”
“可你有沒有發現,應臣救助的流浪貓大多是成年的貓咪,體型已經固定。”
“你想表達什么?”多年的刑偵經驗,讓李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懷疑他有部分視頻可能是反著拍攝的。”陳歌站在電腦前面,低聲說道:“他先拍攝健康正常的貓咪,有了足夠的素材之后,便開始虐.貓。視頻開頭貓咪凄慘的樣子,其實才是貓咪最后的樣子,這么一想是不是很嚇人?”
“我覺得你能想到這些也很嚇人。”李政發現陳歌完全是站在犯罪者的角度考慮問題,他很慶幸陳歌沒有走歪路,否則將會是一個極為難纏的對手。
“有了懷疑之后,我就想辦法去證明,但是他大多數視頻都是在同一個場景里拍攝,房間里沒有日歷和鐘表,拉著厚厚的窗簾,光線變化也不明顯,這家伙心思縝密,堵住了所有漏洞。”陳歌說著點開了他剛才看過的一個視頻:“但是這個視頻他露了馬腳,你仔細聽,視頻開頭隱約能聽到外面的雨聲和雷聲,這時候貓咪的樣子很慘,一條腿站不穩、傷口感染、眼睛也有問題。”
“視頻發布時間是上個月26號,他自己在視頻里說這只貓是他在上個月月初撿到的,剛撿到時他自己也被貓咪凄慘的樣子嚇了一跳,他還在視頻開頭譴責了那些隨意拋棄寵物的人。”
“可是我剛才進咱們含江天氣官網查了一下,上個月只有二十四號那天下了大雨。”
“也就是說他是在二十四號那天拍攝了貓咪凄慘的樣子,而二十六號他發視頻的時候,視頻里的貓已經恢復正常,一點外傷都看不出來,你覺得這可能嗎?”
應臣心思縝密,但跟陳歌比還差的太遠。
“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不僅虐.貓,還要把視頻發出來給那么多愛貓人士看?”
“我感覺這就跟某些殺人犯,行兇之后還要回到現場看一看一樣,他們在享受那種變態的快感。”陳歌繼續觀看視頻,說實話,要不是那場雨下的非常巧,想要抓住應臣的把柄很難:“政哥,這家伙很可能是心理極度陰暗的變態,他擅長偽裝,也很聰明,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遲早一天他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確實,不過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他弟弟。”李政表情變得嚴肅:“跟著這樣的哥哥生活,他很可能也會受到傷害,你之前說他會有生命危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差不多吧,反正我們要盡快找到他們。”陳歌看著電腦屏幕上關于應臣的介紹,此人還有一個雙目失明的親弟弟,叫做應瞳。
陳歌在網頁上找到了應臣的聯系電話,他和李政說好明天一早就去應臣家里看看。
離開市分局之后,陳歌思考再三,李政已經那么忙了,自己還是不要給他們添麻煩比較好。
坐上出租車,陳歌直接撥打了網頁上的那個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人接通,手機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您好,我是應臣。”
網頁上留的電話是用來洽談商務合作的,所以應臣的態度非常好。
“應先生,我是新世紀樂園的一個鬼屋老板,想要在你們網站長期投放廣告,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陳歌一開口就是老油子了:“價錢方面咱們可以面談,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好啊,我一直覺得樂園和萌寵很搭,另外我們網站的用戶群體比較年輕,很多都喜歡在節假日去游樂園玩。”
雙方一拍即合,為了讓應臣放松警惕,陳歌沒有直接說去對方家里,而是讓應臣挑選了一個距離他家很近的飯館。
半小時后,陳歌趕到飯館,他又給應臣打了電話。
“陳老板!包間我已經訂好了!”飯館里走出一個年輕人,他穿著簡單時尚,給人一種很干凈、很陽光的感覺。
“應臣?”陳歌提著背包:“你認識我?”
“我一聽新世紀樂園的鬼屋就知道是你,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親自過來。”應臣不斷客套著,一會說自己是陳歌的粉絲,一會又夸陳歌年少有為,他圓滑的簡直不像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
陳歌壓根沒想在他的網站投放廣告,所以顯得“誠意十足”,開的價錢高于市場價三成。
雙方相談甚歡,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他們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兩人關系飛速拉近,一杯杯酒下肚,在服務員準備上最后一盤菜的時候,陳歌一不小心碰到了對方,菜汁淋到了自己肩膀上。
應臣趕緊拿著餐巾紙過來,陳歌的臉瞬間黑了下去:“我等會還要去見一個客戶,這可怎么辦?”
服務員不斷道歉,陳歌最后也是沒有辦法了,問了一下應臣:“老弟,我能去你家借身衣服嗎?下個客戶已經約好了時間,我這么過去不太合適。”
應臣猶豫了一下才答應:“沒問題。”
兩人結了賬進入旁邊的小區,這地方距離老城區很近,位置也比較偏,小區里基本上看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