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末的早上總是能夠讓人享受到繁忙工作之余的片刻安寧。
沃倫先生穿著睡袍走到了花園外的收件箱邊上,和正在修正草坪的鄰居打了一個招呼,然后將新一期的報紙取出夾在腋下,提著翠綠草坪上的鮮牛奶,和鄰居又聊了幾句股市方面的事情,才慢悠悠的返回到屋子里。
妻子抱著枕頭打開了播放機,然后將已經看過最少三遍的膠帶塞進了機器中,短暫的音樂結束之后,那幾個熟悉的聲音就出現在沃倫先生的耳朵里。他笑了笑,走到餐廳里的餐桌邊坐下,他的妻子很喜歡看帝國之星出品的膠帶,特別是那些情景劇,他也看過,確實非常的有趣,真不知道編劇是如何想到這些有趣的故事并且變成了這樣的情景劇,那一定是一個在生活中同樣有趣的人。
他翻開了帝都早報,第一版上用加黑加粗的字體描述著新黨和舊黨之間的選票大戰,只是似乎這名記者忘記了還有一個前進黨也在瘋狂的拉選票。他很認真的閱讀報紙上每一個詞,每一張配圖之后才翻到了第二頁。
第二頁基本上都是一些國外的事情,比如說聯邦高層又爆出了什么丑聞,某某高層人物因為某些事情身敗名裂,或是更遠一點的國家發生了旱災,已經餓死了多少人之類的事情。在沒有更進一步的媒介和媒體讓大眾了解到國外的新鮮事之前,報紙就是他們探索世界的唯一窗口。
第二頁、第三頁都看完后沃倫先生揉了揉眼睛,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拿起一片面包在奶黃醬上擦了擦,一點一點的吃著。
當他翻開第四頁的時候,頓時被上面的內容所吸引歧視。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身邊總是有這樣一群人。”
“他們懶惰,很少能夠看見這些人辛苦的工作,似乎他們總是躲在某個角落中不停的生孩子,以至于家庭的負擔更重,勉強能夠糊口度日。”
“他們愚蠢,在這些人中識字率普遍不好,甚至可以說識字的人可能只占據了這個群體的百分之一,或者更少。他們不愿意主動接受知識,不愿意他們的孩子去學習知識,他們可能會覺得不識字其實也挺好的,至少不需要花費一筆多余的開銷供孩子們上學。”
“他們令人厭惡,這些人經常出現在街道的邊上,或者站著,或者蹲著,他們綠油油的目光總是停留在路人露出口袋的皮夾上,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手搶奪。”
“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似乎已經成為了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中最沒有用的一群人,如果你有認真閱讀這篇文章,那么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哪些人!”
沃倫先生放下了報紙,望著在煙熏火燎之下已經有些微微發黃的天花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錯,他知道,這篇文章說的就是瓜爾特人。甚至不需要任何提醒,當文章描述出這些缺點的時候,他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瓜爾特人,他對自己的想法感覺到了羞愧。
受過良好教育的沃倫先生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遵守道德倫理,并且正面積極的社會精英,可就是這篇文章短短的幾行字就讓他發現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發現過的自己,他居然會歧視別人,乃至于一個人種。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錯?他陷入了沉思當中,他從來都沒有主觀的起歧視任何人,從來都沒有。
但是這篇文章讓他意識到自己對這群特定的人打心底存在一種看不起的東西,一種歧視的心態。
瓜爾特人都是報紙上描述的這個樣子嗎?
不,在衛國戰爭中主要的兵役就來自瓜爾特人和省雅人,這兩個族群在衛國戰爭中奉獻了許多的東西,包括了他們的生命,可為什么即使做到這一步,依然得不到人們的尊重,反而成為了社會邊緣的人?
就是現在的和平時期,一樣有許多瓜爾特人在重要的崗位上工作,比如說警察,比如說醫生,比如說電工。他們辛苦的付出似乎已經被人習慣性的忽略,以至于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這些瓜爾特人平日里都坐了一些什么,就開始對他們進行指責。
他想不通,拿起報紙繼續看了下去,他想知道是什么造成了這一切。
這篇文章寫的非常赤果果,直接剖開了人性中的自私與殘忍,歧視瓜爾特人并非是瓜爾特人具備了某種會被人們歧視的特性,而是這個社會需要有一些人成為陪襯,成為被歧視的對象,由此來抬高另外一群人的社會地位,以及他們承擔起來的社會責任。
哪怕是一個無能的奧格丁人,在說起瓜爾特人的時候都能夠表現出絕對強雷的自信,這就是社會主流人種的精神需求,是對自我價值的變相肯定。他們需要證明自己“高人一等”,證明自己對整體社會并不是最沒有用的人,強調一群被強加了各種標簽不如自己的人,來凸顯自己對社會的貢獻和責任。因為有一群隨時隨地都能被人指責,被人強加各種觀念的人種,對于大眾來說不需要承擔任何道德上的壓力,這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的去給這個特殊的族群增加標簽。
這對瓜爾特人是不公平的,他們為這個國家做了許多的事情卻遇到了這樣的對待,這是任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一起起案例,一樁樁事跡,不斷剖析了一種丑陋的社會現象,也讓沃倫先生覺得自己應該做一點什么。
他無法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已經盡力盡責把自己的工作做到了最好,卻因為自己人種的關系被上司呵斥,被同事嘲諷調侃,那是怎樣一個可怕的生活?
他快速的吃掉餐桌上的早點,換了一套衣服和妻子打了一個招呼就離開了家門,他要做點什么。
這篇文章在社會中起到了很大的反響,因為大多數人都會在第一時間將瓜爾特人與這篇根本沒有點明對象的新聞稿聯系在一起,于是一些綁架了道德的同時也被道德綁架了的人站了出來,呼吁社會應該給予瓜爾特人理性的對待。
也正因為這篇文章,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瓜爾特人的游行,給大選期間的帝國增加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一些有道德、有社會責任感的社會活動家站了出來,在報紙上發表了自己的眾多看法,主動的為瓜爾特人站臺。并且批評一些社會上存在的丑陋現象,號召大家要做一個有道德和正確價值觀的帝國好公民。
杜林將報紙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里,這就是雇傭了納莎作為帝國之星傳媒公司副總裁的好處,他加深了和喬治家族的聯系,發表這樣一篇可能存在政治問題的文章也不再是問題。
毫無疑問,一篇文章以及一筆用于捐助各個社會組織的資金引發了一個社會的現象,人們都在討論瓜爾特人,瓜爾特人也成為了弱勢群體的代名詞。在這個時候為了證明普世價值觀其實并不存在大問題,需要證明多數人沒有被這種可怕的思想所侵蝕,體現出帝國正面的形象,就必須豎立出一些典型來反駁某些言論。
杜林或許并不是身份地位最高的瓜爾特人,但他足夠成為一個典型,一個政治正確的典型。在找不到切實證據足以證明杜林濫用職權之前,沒有人可以單憑猜測去對他發起輿論攻擊,因為這是與潮流相反的論調,會受到來自社會各界“道德人士”的唾棄。
這就像是一群白色的怪物中有幾個黑色的怪物,為了體現大家都是怪物并且應該團結起來的原則,一部分白色的怪物站出來,告訴大家其實黑色的怪物也是白色的,只是你們觀察的角度和我們不太一樣。
隨后杜林向整個州提供了八千個工作崗位,讓更多人站在了杜林這一邊,那些社會活動家認為杜林此舉說明他的三觀以及他的品德,是一個符合了普世價值觀的優秀市長。特別是杜林公布了所有的協議內容和談判內容后,人們更愿意相信杜林并沒有出賣國家的利益,這只是一樁生意,一筆買賣,僅此而已。
“能不能查出是誰在背后操縱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的示意,我相信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報道!”,杜林在與馬格斯通話的時候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但是卻因此受到了傷害,這是不公平的,馬格斯先生。”
聽筒中馬格斯的聲音沒有什么起伏,他輕笑了兩聲,“這件事我們已經安排人去調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出現,其實你完全不用擔心,無論輿論出現怎樣的波動,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認識。”
杜林開著玩笑說道:“聽起來這像是一句好話!”
馬格斯的笑聲更大了一下,“這當然是一個好話,而且我還在恭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