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之后,蕭如薰便讓麻虎把火堆給熄滅了。
為了避免麻煩,麻虎和歸來的褚英和徐永兩人一起,三個人一人一泡尿水把火堆給澆滅,然后七手八腳的毀掉火堆痕跡,刨土挖坑的把痕跡全毀掉,然后一群人趁著黑夜,借著一點月光,摸摸索索著上路了。
“四郎,咱們干什么不走海路啊?走河路的話有些危險,畢竟運河上來來往往都是漕運的糧船,而且咱們可沒有路引,要是被發現了咱們可沒地方跑。”
麻虎對蕭如薰作出的從張家灣碼頭下運河,走運河南下,再從南邊找機會乘海船南下的做法有點不理解。
在他看來直接乘海船南下就好了,在大海上還不用擔心被追捕,畢竟大海那么大,朝廷那些人怎么比得上常年在海上打仗的他們呢?
“這里不是緬甸,也不是南邊,天津衛這塊可沒有你需要的海船,而且一艘可以抵御風浪的海船咱們需要多少人去駕駛?咱們只剩下…四個人了…”
說到這里,蕭如薰的心里一陣抽痛,沒再說下去。
麻虎褚英和徐永三人也沉默了,沒說話。
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有他們四個逃出生天,而其他人都死在了卑鄙的政變之中。
親衛隊五十人,只剩下麻虎褚英和徐永三人,他們心里也不好受。
蕭如薰定了定心神,打量了一下身邊最后的三個人。
麻虎就不說了,親衛隊的隊長,忠心耿耿,徐永也不說了,親衛隊的分隊長,關中難民,忠誠度是不用多說的,至于褚英,蕭如薰是沒想到褚英居然也能活下來,說不定還真是緣分。
眼下只剩下他們四個,按照劉黃裳所說的,他會盡力爭取時間,給蕭如薰等人南下逃跑的機會,但是問題依然有。
就是麻虎所說的,他們沒有路引。
路引這個東西在洪武朝查的是非常嚴格的,但是不得不說,任何好的制度時間一久,到后來都會變得散漫不堪,更別說眼下大明朝天災人禍不斷,大量流民流離失所的太多了,沒有路引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朝廷根本管不過來。
眼下這個時候,路引這種東西自然沒有銀錢好使。
加上基本上會違反路引條例的也就是一些商戶,這些商戶為了抓緊時間做生意來不及去開具路引是很正常的事情,塞一筆錢給過關的官員比路引要方便些。
今年以后京師一帶大量難民涌入的消息京師周邊應該都知道,所以蕭如薰想的是,用關中難民的身份找些需要載貨物而走的商船,對船主商戶編個故事,說他們走投無路想要去南方找活路,給干活兒,求口飯吃,但不要工錢,請他把他們帶到南邊去。
到了南邊,蕭如薰就有辦法了,他知道南邊好幾座城市都有緬甸的商船來往做生意購買貨物,到了那里就能找到自己人,然后用最快速度返回緬甸。
劉黃裳幫他們逃跑的時候還給他們準備了平民的破衣服讓他們換上好方便逃跑,眼下他們身上都穿著普通的衣服,就是他們的身材比較健壯,看起來不太像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難民,這有點難辦。
就這短短幾天也不可能達到面黃肌瘦的地步,蕭如薰只能是弄些塵土臟灰之類的使勁兒往身上弄,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這下子才算是稍微有點難民的樣子。
不過褚英的腦袋又出問題了,腦袋上沒什么毛,就是后腦勺拖了一根老鼠尾巴,氣得麻虎當場就要砍了那條金錢鼠尾,褚英抱著自己的腦袋拼命說不能不能,最后還是蕭如薰折中,讓褚英把腦袋用布緊緊的裹起來。
反正這個時代這樣做的人也不少。
就碰碰運氣吧!
事實證明,有些時候還真是要靠運氣才能繼續往下走。
蕭如薰等人在熱鬧喧囂的張家灣碼頭光明正大的走來走去也沒有引起什么注意,碼頭貨運繁忙,到處都是搬運貨物的苦力和監工等人。
蕭如薰讓麻虎去周邊轉了轉,麻虎說不少人都在討論之前夜里京城的響動,但是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蕭如薰思考了一下,考慮到沈一貫封鎖京城的舉動,這個時候,京師政變的具體消息應該還沒有開始向外散播。
他們還有機會。
當機立斷,蕭如薰立刻找到了幾個正在招募苦力的隊伍,然后混到了某個隊伍里面,擠出一副憨厚樸實的笑臉對招工的人說明了自己這四個人的問題,說這里實在活不下去了,只求到南邊混口飯吃,不要錢。
招工的船主一看他們身材高大,似乎還有點勁兒,又聽他們說不要錢只求口飯吃,覺得也不虧,也沒多問,更沒問他們有沒有路引,就答應了。
四人順利混到了一支三艘船組成的商船隊里面,這商隊的目的地是鎮江府,蕭如薰一合計,正好,于是扛了一個時辰的貨物,然后就跟著船隊一起順利上船了。
船主看他們四個像是有點力氣的人,就給一人發了一根木棍,說給他們加點糧食,讓他們跟著護衛船只,蕭如薰立刻點頭答應了。
船隊駛離港口進入河道之后,蕭如薰站在船尾遠望,忽然間聽到了從那兒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具體是什么沒聽清楚,反正有不少人都在吵吵鬧鬧的。
或許是京城發生政變的具體消息現在才傳到這里。
“前天夜里那陣動靜可一點兒都不小,從那邊過來的人都說看到了好多軍漢往京城去,好像還有不少道路被封鎖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估摸著不是什么小事,那可是京城,要是出了事情絕對不是小事,幸虧咱們走得快,不然也不知道要造什么災,這趟貨跑完,今年就不來北邊了,不安穩。”
“誰說不是呢?山西那邊打仗剛剛打完,朝廷才搞了獻俘儀式,這才安穩幾天啊就又出事兒了?這天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安生點兒,讓咱們好好的做個生意。”
“還是去南邊做生意吧!南邊雖然東西貴一點,但是安全,這年頭,有錢還不行,還得有命花,到時候就算是有錢了,但是沒命了又有什么用呢?”
“有道理啊!要是命都沒了,要錢有什么用呢?”
船主站在船頭和一個大概像是算賬先生一樣的人交談著一些沉重的話題。
蕭如薰默默無語。
此時此刻,他只能感嘆自己的好運氣了,除此之外,還能如何呢?
從這樣的局面中脫身而出,真的只能用運氣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