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黃是個合格的贊畫,這一點,蕭如薰深信不疑。
“倭寇城池堅固易守,強攻為下,攻心為上,季馨,切莫急躁,大局如此,我軍已切斷倭寇補給線,從即日起轉強攻為佯攻,圍困之,他必然撐不過一個月,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所以稍安毋躁,你是主將,你要是躁動了,全軍都會躁動的!”
袁黃的一席話讓蕭如薰稍微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傳令全軍轉強攻為佯攻,誘使倭寇多多使用鐵炮等武器,消耗其物資,等他們物資用完了,咱們大搖大擺的去填補溝壑,倭寇也無可奈何。
明軍自開戰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軍心驕傲,卻在倭城之下折戟沉沙毫無辦法,上至蕭如薰下到普通一兵都十分不爽,覺得恥辱,心里憋著一口氣,只等著城破之日痛痛快快的殺一場。
就在這個檔口,陳璘派來的使者抵達了大邱大營,把書信交給了蕭如薰,蕭如薰看過之后又把這信給袁黃看了,袁黃看過之后,皺著眉頭說道:“倭寇雖無道,但是此話也不無道理,倭國并未徹底被我擊敗,索要些銀錢,想必容易一些,但是若要他們去帝號,自降國格,非亡國邊緣不可。”
“我自然知道,所以才咬定這一條不肯松口,就是為了讓倭寇的視線從石見銀山上稍微轉移一點,爭取到五成的份額不容易,為此,我們指不定也要和這個德川家康開戰一場,去帝號不過是附加條款,與我而言并非必要。”
“那割地也是并非必要的?”
“有一部分是,肥前和石見就是幌子,而對馬、佐渡和隱岐三島則是非要不可的,此三島連成一線,讓我大明水師在日本本土面前擺上一條封鎖線,將其與朝鮮隔絕開來,不僅方便我們隨時前往日本通商,也給了我們隨時隨地進攻日本掠奪銀錢的便利,因此,這三座離島我們非要得到不可。”
蕭如薰斬釘截鐵的寫下了回復信,闡明了得到這三座島嶼的必要性。
“咱們能看到的,日本國內的才智之士也能看到,你如何確定他們一定會答應?”
“因為德川家康急于和我們確定聯盟關系,好讓他專心致志的對付豐臣秀吉和豐臣秀吉的殘余勢力,他絕對不愿意成全豐臣秀吉,或者被兩面夾擊成為最倒霉的那個,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與我們結成同盟,甚至借助我們的力量剿滅豐臣秀吉。”
袁黃抿了抿嘴唇,開口道:“那么,你真正想要的,應該不全是這信上所說的東西吧?”
“那是自然,我們并沒有真正的打敗日本,我這樣做,只是攜大勝余威震懾日本,讓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反應不過來,大明目前真正急切想要的,無非是對馬三島、三百萬兩白銀和石見銀山五成的份額,其余的都是幌子,但是既然日本人答應了通商三條,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袁黃瞇著眼睛看著蕭如薰擬定的通商三條,非常疑惑地問道;“這三條就算是老夫也覺得是無足輕重的三條,就像是昔年蒙古人要求大明開邊關互市一樣,毫無威懾力,不外乎就是國體和威嚴的問題而已,比起真金白銀,與我大明而言,又有什么好處?”
蕭如薰笑了笑,開口道:“袁公,可能你現在看不出來,會覺得金山銀山還有真金白銀比開港口互市要好,但是不用過多久,也就幾年的時間,日本人說不定會為了這三個條約和我們再起戰端。”
“再起戰端?為了通商互市?季馨,不是老夫說你,就算你打通了通商日本之路,也不交給日本國關稅,但是你如何確定那些大商家就愿意去日本國做生意呢?”
袁黃頗有些不可思議:“老夫還真是不信,商人乃是無利不起早,前往日本之路遙遠不說,也不一定安全,僅僅是少交一份關稅,就能讓那些商人趨之若鶩?”
“我們打個賭如何?到時候若是日本為此尋求開戰,袁公就必須答應我一個請求,如果沒有,反過來,我就答應袁公一個請求,當然,這個請求不違大義。”
袁黃摸著下巴上的胡須思忖了一會兒,一會兒看看蕭如薰,一會兒看看這上面的條款,而后笑了出來。
“縱使你小子智計超群十年難遇,老夫也不信你的邪!行!一言為定!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蕭如薰和袁黃擊掌三次,定下誓言。
在此之后,蕭如薰又有了新的想法。
“袁公,我打算去一趟日本,親自和德川家康見見面,親自把這件事情給敲定了,交給陳璘他們去談也不知道要談到什么時候。”
“你親自去?”
袁黃愣了一下:“你可是主將,這批驕兵悍將只有你能鎮得住,如果你不在了,你指望誰去鎮住他們?誰來暫代主將的職務?李如松那等張狂的人會老老實實地服從命令嗎?他手下的女真兵損失最多,這些天可一直叫囂著要屠城。”
“屠城就屠城,到時候打下來一座倭城可以交給他去屠城,我沒有意見,反正他手下全是女真兵,就算朝廷要追究也追究不起來,我所管轄的漢兵是從未屠城的,那就可以了,至于主將的職務,袁公,也只有你能為我暫代這個職位了,畢竟你的資格老,年紀大,就算是李如松也不敢無視你。”
蕭如薰提筆寫下一份份軍令,做好前往日本親自談判的準備。
“你若是一定要去,老夫也不好阻攔,但是你打算去多久?這里一旦發生什么突發事件,老夫可沒有你那樣的威望可以震懾諸軍。”
袁黃知道自己一直是以贊畫的身份存在于軍中,大家雖然相熟,但是全都是看著蕭如薰的面子,敬畏著蕭如薰的威望,而不是他袁黃,他袁黃除了資格老是文官之外,沒有別的可以震懾諸將的資本,更別提親自統軍了。
這就讓袁黃有些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