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龍城里,最顯眼的建筑物是戰神雕像。這東西據說本來想要建造成戰爭機器,后來經過計算,確定就算造成戰爭機器也沒偉大的國王陛下自己能打,所以就造成了地標建筑。
坐落在長得跟尤涅若國王很相似的戰神雕像下面的,則是南海聯合王國首都最重要的建筑物之一,酒館。
據說當年國王陛下草創基業的時候,對于南方群島地區最有怨念的,就是天氣炎熱,喝不到冰鎮啤酒。所以后來這座地標建筑建成之后,他力排眾議,在戰神雕像基座旁邊的黃金地段,建了一座專門出售冰鎮啤酒的酒館。
今天,偉大的國王陛下帶著也算偉大但比他差了一些的王國元老們,大白天的就在酗酒。
一口喝掉一大杯冰鎮的啤酒之后,尤涅若滿足地吁了口氣,說:“果然夏天就是要喝冰鎮啤酒啊!太爽了!”
旁邊,一個長著青蛙臉,但眼睛卻瞇成一條縫的老蛙人不滿地說:“老大,你一大早就把我們叫來,拖著我們喝了大半天的酒,最后就說了一句‘太爽了’?別浪費我時間好不好,我還要接小小小…小孫子放學呢!”
“是啊,陛下,快到下午放學的時候了…”一個鱗片都快掉光的老魚人連連點頭。
“接孩子放學的事情不用擔心,我這就幫你們安排。”尤涅若先是發了幾個魔法傳訊,然后看著一群當年跟自己一起槍林箭雨闖出來的老兄弟們,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大杯酒,說:“你們看看自己,一個個整天說的都是子孫后代的事情,就不能說說自己嗎?”
“我都退休快二十年了,他們退休比我還早呢。”一個頭發顏色有些褪色的海精靈說,“到我們這年紀,不說子孫后代,還能說什么?”
“談談理想,談談未來,都可以啊。”
“陛下您別逗了!談理想談未來?”那老魚人瞪大了眼睛,“當年我退休的時候,您不是說,從此往后天下太平,我們大家都可以安心當老咸魚了嗎?”
尤涅若愣了一下,想起來自己似乎好像可能也許的確說過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
“說得對!讓我們為老咸魚的太平晚年干杯!”
“干杯!”
將僅剩的幾條老咸魚灌倒之后,尤涅若走出了酒館。
酒館門口,莉娜、芒杜、斯凱、瑟安克斯、肖恩、辛巴達、杰克·斯派克、朗·萊克、阿魯哈等或退休或還在工作的王國重臣們守在兩邊,遠處則是怎么也不肯離開的人魚女王愛麗貝拉,她穿著便服,帶著幾個侍衛,遠遠看著這邊。
尤涅若對著大家笑了笑,說:“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事情嘛…之前開會的時候也說過了。總之,像往常一樣,大家等我得勝歸來的消息吧!”
說完,他就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一直向前。
走過愛麗貝拉身邊的時候,他停了一下。
“你就別在這里給我添子了,快去研究所,趁著星照還在,去巫師世界避一避吧!”
“南海這邊,需要有人穩定局面。”人魚女王回答,“你是國王,我也是。你有你的責任,我也有我的。”
“…早知道你這么固執,昨晚就該在床上弄昏你,然后直接打包送走!”
“等你回來之后,我們可以試試,看看究竟誰會昏。”
尤涅若干笑兩聲,繼續向前。
“我等你回來。”
他沒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翹了一個大拇指。
美與藝術教會的總部門口,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正帶著一個有金色頭發的英俊少年散步。
“老爸,難得你今天路過這里,居然只是路過,不進去討論一下海天盛筵的事情啊。”少年用狡黠的語氣說,“難道是轉了性子?還是終于老到沒性致了?”
“…有你這么說自己親爹的嗎?”
“有啊,奈亞那家伙就這樣。”
“那家伙是個邪神種!你特么拿邪神種跟自己比?你是天使好不好!你這樣,你媽媽在天之靈會很難過的!”
“得了吧,我去天堂問過,我媽才不難過呢!她說了,我有您一半血統,不可能像標準的天使那么正派——老爸您就是個負能量集合體,連我媽那么高尚的血統都讓您給污染了。”
安東尼沒好氣地給了兒子一拳,奈何力量屬性一向是他的弱項,并沒有什么卵用。
二人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一間名叫“貓眼”的咖啡廳。咖啡廳門口,一個有著長長銀白色頭發,看起來軟綿綿好像很溫柔的美貌少女正在駐足眺望,看到他們過來,頓時露出欣喜之色,朝著這邊揮手。
“這樣看起來還真像個人…”安東尼用極細微的聲音嘟囔,“真是好演技!”
于是他收獲了來自親生兒子的白眼。
跟著少女進了咖啡廳,平常顧客盈門的咖啡廳今天有點冷清,大廳里面就坐著兩三桌人。
都是熟人。
“老板娘,來兩杯特濃的,加雙份奶雙份糖。”一進門,還沒坐下,安東尼就很熟稔地叫嚷。
然而今天老板娘沒坐在柜臺后面,她正在跟幾個閨蜜閑聊。聽到顧客的發言,連頭都不回,只是揮揮手,猶如趕蒼蠅一般。
吃了癟的安東尼聳聳肩,看向小老板。
“我倒是愿意給叔叔你煮咖啡,但叔叔你確定敢喝我煮的咖啡嗎?”小老板微笑著問。
安東尼的臉色白了一下,拖著兒子坐在了一邊。
等小老板回到柜臺后面,他才對兒子說:“卡梅倫,你確定將來要跟她過一輩子?當心吃飯毒死啊!”
“毒死了無非也就是去一趟天堂,沒關系的。”卡梅倫滿不在乎地說,“只要老爸你們這次能打贏了,剩下的什么都不是問題。要是老爸你們這次打輸了,那我們也算是一家人齊齊整整…”
“別說這種晦氣話!我們一定會贏的!”
“那就拜托老爸您了。”卡梅倫笑嘻嘻地站起來,熟門熟路地走到后面的廚房,不一會兒端著咖啡出來,“嘗嘗,加了雙份奶雙份糖的濃咖啡,你最喜歡的味道。”
安東尼接過咖啡,吹了吹,嘗了一口,滿意地笑了。
然后,他有些惆悵地說:“你為什么不肯去避難呢?要是去巫師世界的話…”
“去了又能怎么樣?”卡梅倫反問,“如果你們能打贏了,我不去也沒關系。如果你們輸了,那就算我逃到巫師世界,無非也就是茍延殘喘幾年,甚至還不到幾年…老爸,別自欺欺人好不好!”
安東尼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嘆了口氣。
“放心吧,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贏!”卡梅倫坐到父親身邊,拍拍他后背,“你就等著抱孫子吧——不對,或許是孫女,又或許是…我也不知道該算什么…”
“你就不能找個靠譜的對象?”
“奈亞已經很靠譜了,一般的女人,誰會愿意嫁給一個長不大的小鬼啊!”
“她能算女人嗎?”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飛來,卻是老板娘扔出了飛刀,擦過安東尼的腦袋,扎在旁邊的墻壁上。
看著阿爾菲茵的表情,安東尼很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但小老板奈亞卻自己走了過來,在他們旁邊坐下:“叔叔您這話可真說得太難聽了。今天也幸虧只有媽媽在這兒,要是爸爸在的話,絕對能拖您出去決斗——您覺得能打得過他嗎?”
想起沙漠大盜杰拉德的武力,文職人員安東尼臉色白了一下。
“對了,杰拉德叔叔呢?他平時不都在店里嗎?”
“他去找老兄弟們喝告別酒了。”奈亞搖搖頭,嘆了口氣,“今天很多人都忙著找老朋友喝告別酒,男人啊…都差不多!”
熊貓是極少數沒有找人喝告別酒的。
他正在整理資料。
關于武術和數學、編程之類的資料,厚厚的一疊一疊,堆了好幾箱子。
這些資料,他打算送到卡里普拉村,存放在地下的避難所里面。
他的弟子門人們不愿意離開西陸,只能去地下的避難所避難。他打算把這些送過去,讓他們避難的時候可以看看,權當打發時間。
如果這次他回不來的話,希望這些知識可以流傳下去,也就不枉他重活一回。
知識…如果他回不來的話,或許這些知識也會沒有了流傳下去的機會吧?
想到這里,他心里沉甸甸的。
這一次去和末rì之龍決戰,誰都沒有把握。就算按照和音的推測,大家應該是能贏的,但推測始終只是推測而已。
對付末rì之龍的辦法,應該只是那位“朋友”推算的結果,可那位“朋友”要是真的特別給力,又何必送他們這群穿越者過來懟末rì之龍呢?
(不能想,再想就要影響斗志了!)
熊貓搖搖頭,將這些七八糟的想法拋開,專心整理資料。
過了一會兒,資料整理好了,他收起箱子走出房間,卻看到亞倫站在大廳門口,一副很無聊的樣子。
“你不去找誰聊聊嗎?”他問。
亞倫反問:“我能找誰聊?又能聊什么呢?”
“聊點…學術之類話題?”熊貓想了想,試探著說。
“我沒有學生,我也不打算讓自己的學術流傳下去。”亞倫平靜地說,“色雷斯終究還是沒能發展出禁忌學者來…這樣也好,這個職業,由我而始,至我而終,不算是什么壞事。”
他笑了:“畢竟,這職業的成長過程,實在是有點邪惡。”
熊貓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別這樣看著我,你真當我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亞倫搖頭,“我又不是傻瓜!”
“那么…”
“別說了,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遲了嗎?”亞倫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好了吧。”
熊貓閉上了嘴巴,沒有再說。
“你準備去哪里?”亞倫問,“卡里普拉村?”
“嗯,我打算把自己的武學和數學、吞噬去。”
“只傳教材?你真當他們都是天才嘍?”
“我也沒辦法,沒想到末rì之龍這么早復活啊!”熊貓深深地嘆了口氣,朝著城堡地下的傳送陣走去。
亞倫遠遠看著他,并沒有跟上來。
在跟末rì之龍開戰之前,熊貓就已經解開了魔法手銬。
幾分鐘后,熊貓從卡里普拉村異人公館走出來。他和村民們打著招呼,徑直來到了位于村長家地下的避難所。
避難所里面,十幾個年青男女正在魔法燈的照明下看書,他們是卡里普拉村的新一代,也都是熊貓的門下晚輩。
看到熊貓過來,他們立刻站起來,齊聲尊稱祖師。
熊貓笑了笑,讓他們坐下,然后拿出了那幾箱教材。
“這些東西呢,本該我親自給你們慢慢講解的。可惜計劃跟不上變化,我們要去跟毀滅世界的魔頭作戰,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他斟酌著用詞,說,“如果我回得來的話,我給你們講解。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們就自習吧。”
說完,他轉身出去,又拜訪了自己的幾個學生。
看起來還很年輕的老師和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學生之間,依然還可以聊得很愉快。大家都刻意不提可能的戰斗結果,也算是很有默契了。
準備離開的時候,埃爾文突然問:“老師…您為什么一定要去打這一仗呢?以您的本領,自己離開的話,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誰能夠殺得了您!”
熊貓笑了:“我之所以要去戰斗,是因為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們…他們的人生,不該就此結束。”
“我們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不少改變,就我個人看來,這些改變應該是好的。所以呢…你們理應有更好的未來。”
“我們的人生都快結束了,哪里還有什么未來。”
“可還有很多人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熊貓的笑容終于變得輕松起來,“為了讓他們有更好的人生,為了這世界有更好的未來,我不僅要去打這一仗,還一定要打贏!”
說完,他轉身離開,腳步穩定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