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魏忠賢的私宅 “督公息怒、息怒。小兒覺著這其中必然有詐啊。”面對憤怒欲狂的魏忠賢,崔呈秀萬分的緊張。
崔呈秀真怕魏忠賢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要是為弄死半死的楊漣,反與信王搞到關系破裂,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有詐?”魏忠賢摩梭著光溜溜的下巴,強壓怒火思索道。
“您想啊,督公,就算那份血書是真的,可它怎么就流傳出去了?錦衣衛就真的敢這樣無視督公?
還有啊,督公,那楊漣人還在獄中,東林他們就不怕您一怒之下真的弄死楊漣?
依小兒想來,這應該就是東林的陰謀,他們大概是知道了信王殿下在保楊漣。他們故意搞上這么一出,要是楊漣真的死了,督公,您說信王殿下會怪誰?”
看看魏忠賢的臉色,崔呈秀把語氣加重了幾分:“信王殿下當然會懷疑督公啊?”
聽到崔呈秀一番分析,魏忠賢慢慢冷靜下來。
“也是,要不是有信王護著,就憑此血書,不論真假,雜家都會真去結果了楊漣。若是楊漣真死了,信王也確實有很大可能會以為是雜家干的,這些東林的用心確實是毒。嗯,為個半死的楊漣,平白樹一大敵,不合算。”
隨著思索,心中怒氣一點點降了下來,但魏忠賢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那此事就如此算了?”
“督公,楊漣六人既已嚴密關押,已于我等無礙,那我等也就不用再去管他,留他們一條殘命在詔獄養老鼠吧!”
看出魏忠賢的不甘愿,馮銓先輕描淡寫的把六君子拋到一邊,隨即馮銓就凝視魏忠賢的眼睛,滿面凝重的說道:“都沒了旗幟護身,東林黨還敢如此推波助瀾的鬧事。那我等就正好借此風進行第二步計劃。督公可請旨查封那東林書院,直接抓捕高攀龍。”
崔呈秀聞言身子猛然一震。
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嗎?
高攀龍在東林黨的地位,可不是楊漣幾人可比的,那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東林大佬。
東林書院的建立,就有高攀龍的功勞。高攀龍是東林黨的創始元老,在東林黨,他素與顧憲成并列,向來有高顧之稱。
至于高攀龍論著的身本論、身心論、天下一身論等著作,更是東林黨的思想源泉。
要論在大明文人階層的名氣和地位,高攀龍那是遠遠高于楊漣。
如此著書立說開創流派的文宗大佬,怎么能動,又怎么敢動?
雖然當年就是因為高攀龍的彈劾,走投無路,最終才投靠的魏忠賢;雖然崔呈秀一直也非常痛恨高攀龍;但高攀龍的文士名聲實在太大了,崔呈秀真心不敢對他下手。
“唔…,”馮銓的提議有些太過驚人,魏忠賢不由沉吟片刻。
魏公公雖然不是文人,可他也知道,一碰高攀龍,那就與東林黨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值得嗎?
想想自天啟元年至今,他與東林黨的恩恩怨怨,魏忠賢終于痛下決心。
雙方早就勢同水火了,還談什么不死不休。
東林黨幾時想與雜家和解了?
他們連同是文人的異黨,都無法容忍,又何況雜家!
既然雙方根本已無可化解,現在他們又擋了雜家的通天大道,那就來徹底的做個了斷吧!
問什么值不值?只要能達成雜家的心愿,那一切都值。
魏忠賢臉上松弛下來,重新出現了微笑:“小馮,咱們用什么名頭?”
冷汗浸透了崔呈秀的后背,他知道,魏忠賢已做出了最終選擇。
馮銓聞言欣喜若狂,他本還在心中繼續組織語言,想再勸說一下魏忠賢,沒想到魏公公這么快就下了決定。
魏公公的這份決斷,嘖嘖,東林黨,你們的末日到了。
“督公,名頭就在東林書院上。”臉上露出微笑,大仇可期的愉快心情,讓馮銓的腦筋也轉的格外快。
“此話怎講?”魏忠賢一時沒有明白。
此計好毒。
崔呈秀倒是瞬間明白馮銓的想法,但若有選擇,崔呈秀真不愿執行此計。那是真正挖東林根子的絕戶計,會讓他們得罪整個大明文壇的。
與崔呈秀想法完全不同,馮銓就是沖著搞垮東林黨來的,計不絕,怎么能徹底擊潰東林黨。
“督公,偌大的一間書院想維持下來,資金從何而來?”面對魏忠賢的不解,馮銓笑著反問。
“妙啊!小馮,好計、好計。”這下魏忠賢也明白過來。
那么大的東林書院想要維持運轉,每年所耗資金可不是小數。
東林書院所需的資金從何而來?
不外乎東林黨人掏的捐款和拉來的贊助。
以東林黨人風流倜儻的文士習慣,這些資助東林書院的錢,也絕不可能是他們自己掏腰包。他們肯定不是挪用公努,就是向各地的富商豪強打秋風。
而相比打秋風還要欠人情,東林黨人挪用公努的比率會更大一些。
這是多好的罪名!
這遠比六君子那種粗糙炮制的罪名,來的更為名正言順。
尤其那些東林名士,一向視這種助學行為,為個人最好的揚名之舉。他們贊助書院的錢款,更不會有意隱藏,應該一查便知。想來高攀龍也不會例外。
若用這個罪名去抓高攀龍,那是多么的名正言順、無可挑剔。
高攀龍又是東林書院的主持者,東林書院的所有捐助名錄和來往賬目,高攀龍也肯定有所掌握。只要再從高攀龍手中撬出書院的賬本,那整個東林黨就都在掌中了。
想清楚的魏忠賢和馮銓相對大笑,兩人的影子在燭火映照下搖擺、扭曲、張牙舞爪似要擇人而噬。
“既如此,督公,可讓蘇松織造李實就近探聽信息,挑選證據確鑿之人上報。”恍惚一下,崔呈秀趕忙進言。
東林失敗在即,崔呈秀可不想因為東林誤了自己。要是真能抓到高攀龍,也正好為他報那昔日的一箭之仇。魏公公已經決斷了,那他就緊跟魏公公步伐,安排具體實施吧。
東林黨大肆傳揚楊漣血書內容的消息,傳到朱由檢耳中。放下手中的船模,朱由檢輕嘆一口氣。
楊漣的血書是真的。
那是楊漣受刑醒來時,認定自己必死時寫的絕筆。
朱由檢還清楚的知道,血書是被一個獄卒拿走的。獄卒還將那份血書賣了50兩銀子,買家也確實是東林的人。
朱由檢知道這些,因為那個獄卒本來就是夜來香的人。
朱由檢真沒想到,東林黨會那么迫不及待的把血書內容傳的天下皆知。
這是在恨楊漣不死嗎?
如此行徑,東林黨若不是真的愚蠢,那就是別有用心了。
想來,應該還是后者居多。
都交手這么多次了,東林黨還這么天真以為魏忠賢好對付?魏忠賢瘋起來到底有多可怕,看來東林黨是完全不了解。
東林黨不了解,但朱由檢卻清楚,那魏忠賢就是一個混混賭徒,魏忠賢最不缺的就是孤注一擲的勇氣和氣魄。
東林黨一再如此激烈的刺激魏忠賢,當魏公公最激烈的反擊手段降臨時,看東林黨人是否還敢再做秋蟬之鳴?
只怕到時候就都成了噤若寒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