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醫生,就切這么多嗎?”武新市一院的劉慈山是專攻肝膽的副主任醫師。當然,在接觸到凌然以前,他基本是不敢切肝的,主要還是做膽囊類的手術,再圍著肝做點文章。
長期邀請凌然做肝切除手術的結果,就是劉慈山等人的能力直線升級,現在已經可以直接主刀做點肝臟的小手術了,不過,還是要請凌然來坐鎮才行,否則,一旦出現意外,從武新市送病人到云醫可就有些來不及了。
以凌然的性格,即使是收了錢做指導手術,也是有什么說什么,盡管開始容易惹的人不開心,但是習慣了…劉慈山等人就習慣不開心了。
劉慈山跟凌然在一個手術室里,也是習慣了有什么問題就直接問。
作為一名奔五的副高,他也是有一顆想要治愈肝癌的心的。
凌然同樣是回答的很直接:“盡可能切小一點,有利于術后的恢復。”
劉慈山不適應的道:“但是…這樣切不干凈吧。”
“等送檢的結果再看。”
劉慈山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由追問:“如果送檢的結果顯示沒切干凈的話,怎么辦?”
“那就再切一點,然后再檢查。”
“如果還沒切干凈呢。”
“那就多切一些,結束手術。”凌然的頭腦清醒,如果兩次都沒切干凈的話,再強挺著脖子多保留器官就是搞笑了。
不過,今天的病人要是切的肝臟多了,能不能再醒過來都是問題,于是,這又轉變成了一個兩難的矛盾。
要說的話,東科的孟杉將人送過來,是真真選了個好病例。
做好了,醫院發獎金,做差了,醫院發退職金,妥妥的。
手術室里的醫生們,則是面面相覷。
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凌然的態度,可就顯的有些隨意了,或者說,又變的過于鄭重其事。
劉慈山小聲道:“肝癌切除的話,通常沒有那么長時間等待送檢結果吧。我的意思是,等一次或者兩次可以,等三次的話,是不是太久了?”
肝臟缺血的時間,控制在1個小時以內,算是比較正常的,而三次檢驗報告,花費的時間就得一個小時了,更不要說,肝臟的切除還極其復雜,每次止血縫合什么的,還要浪費掉大量的時間。
凌然道:“第三次是留出來的底線,正常來說,第二次切除就應該能有確定的結果了。”
“我沒聽懂。”劉慈山明顯是被教育過的,否則的話,他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沒聽懂三個字的。
現在屬于手術間隙,醫生們都扎著手,等待檢驗科的報告中,凌然干脆講起手術內容來:“患者戚玉泉現年73歲,肝臟功能較弱,做保肝處理后,多項指標也僅僅處于及格線。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盡可能少的切除他的組織器官。同時,又要盡可能切干凈,因為患者同樣不耐受化療。所以,根據送檢結果,最小化的切除肝臟是唯一方案。”
患癌組織如果能切干凈,就不太需要化療,最多是一兩次低劑量的預防性的化療手術。
但是,如果患癌組織不能切除干凈,那化療的頻率和強度就不是一個概念了。凌然并不認為戚玉泉能挺得過來。
其他醫院的醫生們滿臉的猶豫,他們肚子有無數的話可以說,只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因為這樣的病人,根本不適合做手術呀。”
東科的會議室里,也有一群醫生坐在一起,看的笑出聲來。
“鮑教授說的對。”孟杉隨口說了一句。
坐在他對側的鮑教授,就是最早檢查戚玉泉的醫生。不過,與孟杉不同,鮑教授依舊在公立醫院里任職,只是有病人了,才到私立的東科來賺點體己錢。
私立醫院的醫生大部分如此,給普通人在公立醫院看病,給有錢人在私立醫院看病,給有權人在特需樓看病,可以說是非常社會了。
鮑教授自己是普外出身的專家,此時看著屏幕里的手術影像,道:“這個戚玉泉家里面是有礦的,真的有礦那種,所以,生病了以后,尋醫問藥了好幾個醫院的,如果美國的醫院,敢給他做手術的話,他就去美國了,哪里需要找到云華的醫院去。”
“美國的醫生也不敢給他做手術的。”
“沒有辦法做的嘛。癌癥這種東西,有的是可以做手術的,有的就是做不了,你能怎么辦呢。”鮑教授語氣淡定的道:“年輕人總是覺得自己能行能行。其實呀,有些事情要說不行,才是真的能行。”
“鮑教授說的對。”孟杉對這些兼職教授,基本都是捧著的態度。
兼職教授是按工作量收錢的,在私立醫院這種地方,工作量原本就高不了,所以對他們非得態度好一點,才能留住人來。
當然,孟杉這樣的全職副院長,賺的就很可觀了。他也不介意小小的捧捧同行。
鮑教授被捧的很開心,于是再道:“咱們做外科醫生的,是要量力而行的。像是戚玉泉這樣的身體條件,這樣的年齡,得了癌癥的話,真的只能姑息治療了。這個凌然,想的是挺好,像是做腸癌之類的,搞個同步的病理檢查,他就不想想,我們要是能搞的話,怎么可能不搞…”
“確實是搞不了。”旁邊的醫生也是普外的,順手捧了個哏。
鮑教授頷首:“這樣子是浪費時間,到時候病人能下手術臺就算是好的了。病人和家屬也不想想,這樣一個幾小時長的大手術做下來,73歲的老人了,真的能挺過來?”
“要是癌細胞能切除干凈了,才有做的必要。做不光,就是草菅人命。”
“所以說,他一定是多切的…”
鮑教授話音剛落,屏幕里的手術室的電話,叮鈴鈴的響了。
“1號手術室。”巡回護士跑去接了電話。
幾秒鐘后,巡回護士掛上了電話,向凌然搖搖頭:“邊界不清晰。”
手術室里,發出齊齊的嘆聲。
各地接入了信號,觀看手術的醫生們,更是無法安靜下來。
正在做助手的呂文斌和余媛,也略顯不安的看向凌然。
“我們再切一點。應該沒問題了。”凌然卻是笑笑,再次重復前序的步驟,將病人的肝臟,薄薄的切下來一層。
他剛才其實是卡著邊緣來切除的,畢竟,實際操作起來,他是需要根據記憶來做判斷的,手滑一下,可能就多切了一厘米的肝臟出去了。對戚玉泉這樣的病人來說,多一厘米少一厘米厚度的肝臟,肯定是要影響到壽命的。
因此,凌然做切除的時候,是趨于保守的。第一次切除猜錯了也沒關系,肝臟的血流反正都已經阻斷了,一個小時以內,區別都不會特別大。
現在,凌然再多切掉一點肝臟,既能保證癌細胞清楚,又能保證較多的肝臟剩余。
凌然自信滿滿的做了切除,并讓護士將切片送檢,再抬起頭來,看到的就全是擔憂的表情了。
“凌醫生,不如再慎重一點,多切一些。”
“二次送檢就別了。”
“切的太薄了,還不如再切一塊。”
大部分的醫生都是穩字當先的,他們也沒有虛擬人,就只能從旁勸說。
凌然扎著手,面帶微笑,不為所動。
類似的場景,在他的人生中曾經不停的出現,凌然也早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