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辛苦了!總算是就救回來了。”霍從軍伸了個懶腰,臉上還是興奮的表情。
被請來會診的骨科主任也是伸胳膊蹬腿的,口中道:“今晚可以睡個囫圇覺了。”
“那得早點回去了,小情人等急了吧。”
“哪里有什么小情人,你不要以為我們骨科的就是放浪不羈的那種,有時候,我們也是很專情的。”
霍從軍笑著點頭:“聽明白了,你是真累了,怕交不出私糧來了。”
骨科主任哈哈一笑:“說歸說,還是老婆煮的素面好吃一點,再加點火腿腸、排骨和丸子,弄點牛肉醬,丟兩根蔬菜,吃完真的是舒服。”
“說的我都有點饞了。”霍從軍笑著打趣:“回頭有機會,讓你老婆整晚葷面給我嘗嘗…嫂子的葷面,哎,我去,是我的想的那種不?”
骨科主任嘿嘿的笑。
“最后還是你們骨科的最會玩。”霍從軍說著不停搖頭,身后也傳來年輕小護士們的笑聲,讓兩個老男人的心情好上加好。
今天的手術,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令人自得和開心的。
他們處置的都是病情最重的病人,盡管中途一度以為要失敗了,終究還是堅持沖過來了。這種到達極限又自我突破的感覺,年紀越大,就越難感受到,也就更能影響人的心情。
“老王你先回,我再去科里轉悠轉悠。”霍從軍將骨科主任一直送到了電梯口,頗為熱忱。
請人家來會診是一回事,拼了老命似的陪著熬夜一宿,那又是一回事。
雖然說落子無悔,進了手術室的醫生也最好不要去想那么多的得失成敗,但終歸,人家是用摸大腿的時間陪你切大腿的,這份付出或許并不被患者和家屬認可,卻是霍從軍必須認識到的。
更別說,今天陪做手術的還是骨科的主任醫師。這個級別的醫生愿意響應急會診的都沒幾個了,陪人家走一條龍…
霍從軍想到這里心里一熱,沖電梯里的骨科主任擺擺手:“回頭請你吃葷面啊。”
老王手抖了一下,險些按到了開門鍵。
霍從軍嘿嘿一笑,轉身又伸了一個懶腰,再走到電梯旁的窗口前,望著前方的花園草坪,大大的打了個哈欠,露出滿面的倦容。
他看草坪是假,找個位置放松一下是真。
雄獅是不能露出虛弱的表情的,科室主任就算是熬了一天一夜,也不能表現出快要累死的樣子,哪怕是再苦再累再想回家睡覺,別人說一條龍的時候,也要露出學過山海經的迷之微笑,哪怕累的眼睫毛都豎不起來了,也要堅持到大保健的包房里,借著好女孩的掩護,才能踏踏實實的睡覺。
霍從軍輕輕的閉了閉眼睛,感覺自己幾乎要站著睡著了,這才猛的睜開眼睛,又深吸一口氣,再揉揉臉,轉身過來,道:“去科里看看,現在怎么樣了?”
陪著他的趙樂意連忙應聲,道:“昨天那個連環車禍的病人都處理的差不多了,留在科里的主要是燒傷和輕度創傷的病人。”
“凌然呢,回去了嗎?怎么沒個消息。”霍從軍又忍不住要打哈欠,連忙到自動售賣機跟前買了瓶紅牛喝了起來。
趙樂意有些心疼的道:“主任您就回去休息吧,牛磺酸別攝入太多了。”
“今天特殊情況,總不能天天連環撞。”霍從軍“恩”的一聲,又往大廳去,口中道:“我看一眼就回去了,不看不放心。”
“都一切如常了,您至少睡兩小時再看嘛。”
“沒事。”霍從軍走著,神經又一個搭橋:“剛還問呢,凌然回去了沒。”
趙樂意遲疑了兩秒鐘,道:“之前看群里的信息,應該還沒回去。”
“他前天開始就是連軸轉吧,多少個小時沒睡覺了?”霍從軍一邊說,一邊加快了腳步。
趙樂意是最不樂意捧凌然臭腳的,當然,他現在也沒資格說凌然壞話了,只在旁低聲道:“也就是二十多個,三十個小時沒睡吧。”
霍從軍腦袋還沒成漿糊呢,掐指一算,搖頭道:“起碼三十多個小時沒睡了,哎,現在年輕人,太不愛惜身體了。”
他一邊給埋怨著,一邊快步過去。
白天的候診室,病人依舊多到擁擠的程度。
霍從軍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再轉身進入處置室。
一條走廊兩邊的小隔間,雖然有窗簾或硬質材料阻隔,依舊能夠看到里面滿當當的人。
霍從軍眉頭緊蹙,招招手,將就在跟前咸忙的周醫生叫了過來,問道:“怎么還有這么多人,不是說連環車禍的病人都差不多了嗎?”
周醫生咳咳兩聲,看眼趙樂意,再道:“凌醫生的意思。”
“什么意思?”霍從軍有些渙散的注意力迅速集中了起來。
“凌醫生讓院前給全力送人,輕傷全要。”周醫生頓了一下,給了個不算解釋的解釋:“估計是想訓練進修醫生們?”
如云醫這樣的急診是不喜歡輕傷病人的,一方面,同樣一名輕傷病人,跟著的家屬不見得比重傷病人少,占用的病床時間雖然比重傷病人短,但是,給一名腦袋被石頭砸破皮的病人用一天的病床,還不如給一名腦袋被石頭砸出漿的病人用7天病床。
而從醫患關系來說,急診醫生往往也更喜歡重傷病人,至少家屬的預期要求會低一些,不像是許多輕傷病人,很可能會為了一根縫線的價格而吵翻天。
霍從軍也有些意外,道:“凌然一天一夜沒回去,結果就在這里搞縫合?”
“也不全是。他也指揮著進修醫們干活。”周醫生笑笑道:“他給進修醫分了十幾隊,兩兩一隊的,效率挺高的。”
趙樂意聽到這里,立即抓住了話柄:“科室的人員組織形式,他都敢改,這就搶班奪權了,可太急了些吧。”
周醫生不屑的撇撇嘴:“凌醫生三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你這時候挑刺,沒意思了。”
霍從軍聽到此處,不由著急起來:“三十多個小時沒合眼是什么意思?你們就不知道中間讓他睡兩個小時的?”
連軸轉的醫生是很多的,日常班加值班30多個小時不回家的醫生,全國到處都是,國外一樣少不了。
但是,全程不睡覺甚至不打盹,這就是挑戰人體極限了,不僅對身體有極大的壓力,醫療紕漏也容易出現。
不等周醫生再回答,霍從軍邁步就往里走,左右看著尋找起了凌然。
周醫生連忙跟上,低聲道:“凌醫生狀態其實挺好的…”
“好個屁,醫生不累都是裝出來的,明白嗎?就跟你媽不愛吃肉一樣。”霍從軍自己困的要死,這時候就更加的感同身受了——真正的雄獅,是不會讓咸魚看出他的疲憊的。
三兩步走到中間,這時候,一抹背影立即映入眾人眼簾,不由自主的吸引了幾人的目光。
霍從軍輕輕的放慢步子走過去,想開口,卻是感受到了凌然的專注。
再仔細看,就見凌然正在給一個病人縫耳朵…
耳朵?
霍從軍一呆,再仔細看,揉了眼睛,又湊近了許多,才注意到掛在病人耳廓上的細線。
細如汗毛的可吸收線,如急診普外這樣的糙科,一般都是不會用的。
但是,此時的凌然,卻像是畫畫似的,輕松寫意的在病人的耳朵上勾勒著。
這樣的操作,絕對不像是一個三十多小時沒睡覺的醫生,所能做出來的。
霍從軍不禁懷疑的看向周醫生:這家伙是因為自己睡著了,所以不知道凌然有休息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