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新市一院。
手術層的設置,與云華醫院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手術層的面積小了些,手術室的等級低了些,手術室內的設備弱了些,手術科的經驗少了些,麻醉科的學歷矮了些,院感的控制力差了些,常用的器械舊了些…
不看這些的話,兩家醫院的手術室,都好像沒什么區別似的。
曲醫生看著病人入內,確定了身份并重新查體后,拿出一疊文件,對著不熟悉的武新市一院的巡回護士笑道:“李護士,我們這邊的磁共振的片子,麻煩也給凌醫生送一下,我在片子上貼了貼紙的,順序和床號都寫上去了。”
曲醫生的態度溫順,露出面對老板時,才有的溫柔笑容。
對于來自滬市的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醫生,武新市一院的醫護人員還是保有一定的尊重的,尤其是曲醫生將片子都分門別類的裝好了,又給貼了標簽,弄的整整齊齊,更是令人心生好感。
手術室的巡回護士立即答應了一聲,笑笑道:“那我給拿過去,有啥話要說的?”
“就說請凌醫生指導。”曲醫生也是中年人了,更羞恥的話,雖然能說的出來,可隔空說出來,就感覺不是太有必要的。
李護士笑笑,應了,拿著一包的片子出去了。
“我去洗手。”曲醫生松了一口氣,再叮囑一聲,就準備出去。
“那我先給麻醉了?”麻醉醫生問了一句。
曲醫生腳步頓了一下,想想道:“還是等我回來吧。”
“行。”麻醉醫生看曲醫生踩開門出去了,才嘟囔一聲:“你不著急就好。”
一般的飛刀醫生,來來去去都是風風火火的,恨不得進門的瞬間,病人已經麻的像是喝了藥的武大郎,血壓平的像是躺床上的潘金蓮,器械亮的像是脫光了的想西門慶…
不過,這也就是一般情況,曲醫生沒有猴急的上來就干,麻醉醫生也無所謂。
“我瞇一會。”麻醉醫生對旁邊的護士說一聲,腳一翹,就后仰躺展了,那模樣,活像景陽岡后山十八里坡四里洞六洼的吊睛白額大虎的弟弟。
病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床上,剛剛被巡回護士確認了手環姓名之類的信息,身心都已經準備了起來,此時卻是莫名其妙的有些感受到冷落。
“現在…怎么辦?”病人抬頭看看旁邊還在活動的醫生助手。
今天的醫生助手,是武新市一院的骨科主治,他有點看出曲醫生的意思,于是用腳牽了一個小板凳過來,坐在病人腳的位置,淡定的道:“等醫生回來。你別亂動,免得鋪好的鋪巾散了。”
“有點涼。”病人又動了兩下。
“我重新說。”骨科主治聲音平淡的道:“你別亂動,別人就看不到你的蛋。”
病人思考了一下他的話,窸窸窣窣的竄動聲消失了。
手術室,安靜的如同教室一般,連配置都是一模一樣,里面有一個高考一本線的,有一個高考二本線的,有一個高考大專線的,還有一個有病的。
不一會兒,曲醫生回到了手術室。
“把麻醉喊一下。”曲醫生扎著手,開始穿手術服,戴手套。
助手叫醒了假寐的麻醉醫生,開始幫忙給病人腰麻。
病人蜷縮起身體,背對麻醉醫生,大腿面貼著肚皮,不由的緊張起來。
麻醉醫生見多了,也懶得安慰,依舊用的是恐嚇戰術:“你別亂動,我要是扎錯針了,打到神經上,你這輩子就只能此在輪椅上過了…”
病人抖的更厲害了。
“放松點,沒事,現在是給你背部消毒。”護士小姐姐走過來,聲音輕柔的說了一句。
病人抖動的果然輕了一些。
曲醫生看的又可憐又可氣,心道:你們就是想太多,怕你就多搜集點信息啊。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曲醫生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是不會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其他愚蠢的家伙來決定的。
巡回護士走進了手術室,身后還跟著兩名骨科的醫生,卻是兩名武新市一院的骨科副主任。
“李護士回來了,凌醫生那邊有消息嗎?”曲醫生第一時間詢問,絲毫不因為跟前有兩名骨科副主任而有所隱晦。
武新市他是不會再來了,昌西省也許都不會再來了,將今天的事兒做的漂漂亮亮,是他唯一的目標了。
李護士點點頭,道:“凌醫生說是普通的跟腱連續性中斷。”
“是比較普通。曲醫生追問:“再呢?“
“再沒說什么。”
“您再想想,說的什么都行。”
李護士緩緩搖頭:“凌醫生也在做手術呢,顧不上搭理我。”
“那麻煩李護士再跑一趟,就說,患者腰麻,術區準備開放手術。通過觸摸傷口,準備在跟腱后,做內切口10厘米,我看凌醫生經常采用大切口,如果不夠用的話,我準備再行拉長。或者,就現在拉長?”
李護士沒動。
這要是在自己的手術室,曲醫生當時就要罵開了。
他又不是任人欺凌的住院醫,這么明確的命令還不動身是什么意思?
然而,這里并不是他的手術。
曲醫生只能好言好語的笑道:“李護士,麻煩再給跑一趟吧。”
“有電話不打,跑來跑去的,傳錯話又怎么辦?”李護士懶得出去了。
“由人過去傳話,顯的比較誠懇。”曲醫生說的加重了一些語氣,眼神也變的銳利起來,就像是一只溫順的流浪狗,開始覺得餓了。
李護士不在乎,懶洋洋的道:“頻繁開關門影響術后護理的,就算您不在乎,凌醫生那邊也是不允許的。”
這個理由,加上了“凌醫生”以后,頓時變的強大起來。
曲醫生知道凌然對手術的認真程度,也不由的考慮的深入了一些,生怕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行吧,打電話過去。”曲醫生認下了。
李護士翻翻眼皮,直接拿出了手機撥號,再道:“這邊的曲醫生請凌醫生通話。”
不一會,凌然沉穩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輕音樂傳了過來:
“喂?”
穿透力十足的男中音,讓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都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太好聽了。
“凌醫生,我是老曲。”曲醫生剩下的節操,也沒法在兩個手術室聯通的情況下,說出“小曲”這樣的自稱,他贊了自己一聲,再次悲嘆世界的虛偽,并將剛才說給李護士的話,重復給凌然。
“你是主刀醫生,有必要問我嗎?”凌然在另一端手術室里皺了皺眉。
“畢竟要用祝凌跟腱修補術,我也希望能有一個機會,能向您多學習一點。”曲醫生連忙跟上說好話。
凌然沉吟兩秒,道:“10厘米也沒問題。”
“好的,請您不要掛機。”曲醫生低頭,要了手術刀,開始劃拉,口中又道:“我現在剝離皮下組織中…”
“不要剝離太多。”凌然主動說了一句,在他看來,電話開著,自然還是能提高一點成功率,就提高一點成功率的,也不費什么事。
曲醫生趕緊答應了,臉上露出一絲不輕松的輕松,嘴里不停的說著話:
“我準備翻轉腱鞘了。”
“血腫比較嚴重,我現在開始清除。”
“收到,盡量保證血供,我在縫合小血管…真的很難…”
半身麻醉半身清醒的病人睜大著眼睛,聽著曲醫生諂媚的說話聲,似乎還在根據凌然的指導做手術,頓時有點發呆。
這個情況,和姐姐說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