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公務機,輕巧的滑落在了云華機場。
公務機的外型很普通,周身銀白色,亮晶晶的像是剛從套子里拿出來似的。
杜家東在兒子的攙扶下,緩緩下機。
“爸你注意腳下。”兒子眉頭皺著,抬頭看看太陽,像是不滿意天氣似的。
杜家東沉沉的“恩”了一聲,再道:“你送我到醫院,看看就回去吧,我這邊用不著人了,公司才要人。”
“公司有大哥么,我回不回去都一樣。老家人不是說嘛,大兒子闖事業,小兒子陪家里就好。”做小兒子的扶著老爹,信口而言。
杜家東的眼睛都沒轉一下,卻是順著小兒子的語氣,道:“你愿意呆家里面當然好了。”
小兒子臉色微變,強行轉移話題,道:“君安這邊也不知道靠譜不靠譜,還一定要咱們飛過來,這個醫生譜也太大了。”
杜家東這次看向小兒子,再道:“你要記著,沒人有義務服務于你。云華醫生的醫生,搭理咱們也行,不搭理咱們也行。既然飛過來了,就不說人家擺譜。”
“還是東嘉集團在昌西的業務不多,如果多的話,他們還不是得乖乖的到家里來檢查。”小兒子此時卻不愿意乖巧了。
杜家東搖搖頭,想說點什么,卻是覺得腳下一陣虛弱,于是也就收起了教育兒子的念頭,只是心里微微一嘆。如果再能多個三四年的時間,倒是可以再好好鍛煉鍛煉小兒子,日后再將東嘉集團拆分出來,也不至于兄弟鬩墻。
然而,胃癌肝轉移的情況,就算找最好的醫生,用最適合的方案,其手下的5年生存率也不定能有10。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之后,再讓杜家東去相信那10的概率,真的是有些困難的。還不如就讓小兒子繼續做他的富二代紈绔子弟,日后拿著現金股票什么的有些出息算了。
“老薄過來了。”小兒子看到了前方的薄院長一行人,又小聲說了一聲。
“叫薄院長。”杜家東“恩”的一聲,緩緩道:“禮貌一點, 薄院長也跑前跑后的好些天了。”
“跑來跑去的,結果建議咱們來云醫治療,還是咱們自己來。”
“人家給了建議,咱們采納了。”杜家東輕輕的回了一句,又道:“知識分子好名勝于利,說點好聽的不吃虧。”
同樣的話,小兒子早都聽過多少次了,此時也只能悶悶的“恩”一聲。他現在也能感覺到,老父是越來越啰嗦了,或許是想在最后的時間里,把說不完的話都說出來…
想到此處,小兒子有些煩悶的心情,竟爾平靜了一些。
“杜老總,一路過來辛苦了。”薄院長帶著人,態度殷勤的迎了上去。
君安做的是醫療中介的生意,但做到杜家東這個級別的,也就差不多到頂了。更有錢有社會地位的,就算用他們,用法也是不同的。
“是薄院長你辛苦了。”杜家東客客氣氣的,又說了兩句,再道:“直接去醫院吧。”
“好的,我都給安排好了…”薄院長連忙表功,再將身后的勞寐雍給讓了出來。
“勞醫生也辛苦了。”杜家東還是輕點頭,但表情更親近一些。
到了他這個年紀,還有能信任的人,是不容易的。
“我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勞煩杜老總您親自跑一趟…不過,云醫這面在胃癌肝轉移方面的發展,確實是走在了國內前列…”勞寐雍亦的動情的向杜家東使勁點頭,他能在東嘉集團內任職,主要的依靠就是集團董事長的信任,所以,勞寐雍也是認真的考察以后,才收了君安的錢。
薄院長代表君安診所,期望的是拿穩凌然這名二十多歲的天賦型外科醫生,想著就靠他能恰飯二三十年。因此,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他也是祭出了私企的神器。
勞寐雍自覺保持著一定的職業節操,反正最后幾個候選人都各有優劣,讓杜家東來做一輪檢查和診斷,也是有必要的。
勞寐雍跟著杜家東上車,口中還做著介紹:“有針對性的講,這邊的凌然醫生,確實是很適合給您做手術的…梅老和王老的肝切除手術,之前都是找凌然做的,效果非常的好…”
杜家東聽著微微點頭,再沒有其他表示。
薄院長上了另一輛車,輕輕的吁了口氣。
對他來說,將杜家東請到云醫來,就算是成功大半了。
事實上,如果一定要做選擇題的話,薄院長更愿意拿住凌然,而非杜家東。
長期飯票總歸是要比短時收益強的,更不要說,在醫療這個特殊行業中,醫生的價值是遠遠大于病人的。醫生的技能會增長,名氣會增大,而病人…病人就算是想再切一刀,也得看他之前有沒有留下點可以切的東西。
君安診所也是依靠著對醫生的把握,才走到今天的。求醫問藥一詞,不止適用于古代,同樣符合今人的生活。
一行人磨磨蹭蹭的到了醫院,轉頭就被安排了檢查。
現在的三甲醫院對檢查結果,都是趨于保守的,就算有薄院長跑前跑后,可這種涉及到醫療責任的工作,云醫反而更不愿意放松,最多也就是請特需門診稍作遷就罷了。
到了下午時間,左慈典也來到了病房,進門就聽到了抱怨的聲音:
“那個主刀醫生也不過來看一下的,哪里有這樣的醫生啊…”
左慈典啞然失笑,看向出來門口對接的薄院長。
薄院長笑著點點頭,做了個口型:“公子哥。”
左慈典點點頭,入內,也沒有裝作聽不到,就直接回答道:“我們凌醫生已經看過杜先生的檢查報告了,我們組內正在做分析。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凌治療組的左慈典,算是杜先生的管床醫生,你們在醫院有事,都可以找我。”
“我說呢,本來說凌然是個年輕醫生的,突然又換成個老的…”小兒子嘴里不饒人,看在左慈典的年紀上,語氣反而軟化了一些。
杜家東點點頭,道:“左醫生。我這邊情況怎么樣?”
“凌醫生本來準備過來說的,但因為遇到一個急診手術…”左慈典隨口給了一個安慰,接著順勢道:“不過,看了您的各種報告,凌醫生的建議,可以盡早進行手術。他之后會再過來問診,具體的,咱們再細聊。”
杜家東的表情略有變化,看了看勞寐雍,才緩緩道:“凌醫生認為,他可以手術嗎?”
“可以。”左慈典自己看不懂片,也就是復述凌然的回答。
杜家東沉吟著沒說話。他今年已是65歲了,外表看著雖然還算健壯,但底子已經是不行了。在胃癌肝轉移以后,他咨詢的多名醫生,對于是否手術,都頗有些語焉不詳,更多的是介紹情況,讓他自己選擇。
這么肯定的給予手術答復的醫生,杜家東也只是見過兩個。
“給左醫生倒杯茶。”杜家東給小兒子說了一句話,也算是略略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房內幾人察言觀色,臉上也都給出了笑容。